2013年度“中国最美的书”评选在上海图书馆揭晓。其中,90岁作者饶平如悼念亡妻而创作的《平如美棠——我俩的故事》入选,和书中内容一样,该书的装帧设计也深深打动评委。在评述获奖理由时,评委吕敬人表示:“有时候,书籍设计是那么的简单,这些看似平凡无奇的组合,也不会造成昂贵的定价,却能让如此多的读者愿意亲近它。”
一本被称得上“最美”的书籍,一定是形式和内容的有机结合。换言之,内容极其重要,但形式也必不可少。须知道,书籍的形式,亦即书籍的设计,也是书籍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对书籍的生动补充。
与过往相比,如今的书籍设计有其值得肯定的地方,比如对设计更重视了,设计的理念更前卫了,舍得花心思、花功夫、花投入了,等等。但也必须看到,有的设计不免有过度设计之嫌,以为材料用得越高档越好,以为设计得越花里胡哨越“漂亮”越好。殊不知,这不但增加了书籍的成本,且极有可能因为形式与内容不统一、不协调而误导读者。
我们说书籍的设计必不可少、是书籍的一部分,这并不意味着设计可以不顾内容及其读者的感受,想怎样设计就怎样设计。其实,材料用得再好,不是匠心独运而是胡乱堆积的东西,那只能是一堆废物;组合得再漂亮,没有隽永的意境,失却丰美的意韵,充其量那只能是色彩线条的“涂鸦”。真正美的设计,必然与书籍的内容相契合,且定然以理念以意象取胜。
是啊,诚如有的评委在解释《平如美棠——我俩的故事》的设计师其精湛之处时所言:“饶平如与妻子的心愿,是回到结婚的酒店再办一次典礼,但终究因为妻子的逝去而未能如愿,设计师巧妙地把书设计成了婚礼喜帖的样子,书脊上的神来之笔,则像是挂着新郎新娘胸前的胸花,红底烫金大字写着他俩的名字。书籍设计师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对作者遗憾的补偿。”事实上,这般设计而成的书籍,恰恰成了设计者和作者沟通互动的产物,从而无论是从形式上还是从内容上皆回归并升华了作者的愿望、书籍的主题——“喜帖”已经发出,妻子也已收到丈夫送上的比钻戒珍贵得多的特别礼物,站在由书籍搭建的“典礼台”上,前来贺喜并与他们一起分享幸福快乐的则不光是亲朋好友,还有广大的读者。这般灵动的创意设计,不就是这本书籍入选“中国最美的书”的最好理由吗?
书籍设计必须追求美,追求美不一定就是追求漂亮,因为漂亮所追求的往往是表面的东西、肤浅的东西、浮华的东西,有时靠不住。“中国最美的书”之中的“美”,主办方诠释其包含了“形式之美与阅读之乐”,可谓一语中的。如果说,“阅读之乐”注重的是书籍内在的美,强调的是作者的创作水平的话,那么,“形式之美”注重的则是书籍外在的美,强调的是设计师的创意能力。好的创意,必然能够让设计成为读者了解作者及其作品的窗口,成为深深吸引读者阅读的磁场。
设计师的设计,其“初衷决不能是为了表现自己像滔滔江河般奔流不息的才华”,设计师的才华固然取决于对设计技巧的把握上,也应体现在对书籍的悟彻,与作者及其作品的“一致认识”上。在真正读懂书籍前,奉劝设计师们不要轻易动手,否则,是会闹出笑话来的。读报,看到一个材料:鲁迅小说集《彷徨》最初由北新书局出版,封面为装帧艺术家陶元庆设计。画面上,三个木讷的人坐于一张靠背椅上,头的前上方悬着一枚颤巍巍的太阳。那太阳似圆不圆,似方不方,周围还发出几道悠悠的光。画面简洁却内涵丰富,与小说的精神十分一致,鲁迅先生大加赞赏。谁料17年后,某出版社出版的《鲁迅全集单行本》中的《彷徨》一卷,封面上原来那枚“颤巍巍的太阳”已不知所终,取而代之的赫然是一颗工工整整、规规矩矩的圆太阳,周围的光线也整齐了很多。不知道这位后来的设计师是否读过鲁迅先生的《彷徨》,如若没读过,人们不禁要问:没读过,怎敢设计?若是读过,那何以敢如此设计?难怪,有人说:幸亏鲁迅和陶元庆先生早已过世,否则,怕会气得撕掉重画吧?
是的,书籍设计不能陷于无中生有、无病呻吟的流弊,那是很可怕的。过去,有人为吸引读者的眼球,为博得市场的青睐,不顾书籍的主题和内容,通常将书名、封面和插图与情色、暴力挂钩。或许,一时有效,但终究难以为继。因为,当读者屡屡上当而纷纷醒悟过来之时,便意味着这般设计的落寞。自然,身上同时“挨子弹”的,不光是读者,也包括作者以至是有着大名头的作家。悲哉,哀呼!
文化学者易中天说得好:“什么样的书籍设计最‘高大上’?那是要靠智慧、灵感和直觉,尽量少依赖于外物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希望将来我们的书籍设计不要孤芳自赏、高高在上,而是真正做到与作者贴心,与读者贴心,与出版社贴心。”“三贴心”,不是赶往书籍设计“漂亮”之道,而是领悟了书籍设计的宗旨与要义去往“最美”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