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是二十四节气中重要的一个节气。读中学的时候,每年都要有一次下乡劳动,一般都会选在芒种季节,因为这时候北京郊区的麦子黄了,正待收割。我们中学那时候常去南磨房乡帮助老乡收麦子,在乡间,我从老农那里学到一个谚语“杏黄麦熟”收完麦子回家到市场一看,果然摊子上到处都有卖杏的。我把学到的这个谚语“杏黄麦熟”写进作文里,得到老师的表扬。
节气,真的神奇,像是一位魔术师,自然界的一切都逃脱不了节气变幻的色彩晕染。芒种,乡间是麦子的一片金黄,城里没有麦子,也得派橙黄橙黄的杏来诉说这个节气中的一点儿心思。
那时候,觉得南磨房乡离城里很远。现在,早已经成为城区的一部分。我现在居住的潘家园,就位于南磨房管辖范围之中。东三环远近一片林立的楼群,原来就是我读中学时候下乡收割麦子的田野。世事沧桑,城市化的飞速进程让节气变得只剩下了日历上的一个符号,起码,芒种节气中,属于北方的那一片梵高才能挥洒出的金黄颜色,已经很难见到了。
其实,芒种不仅是一个收获的季节,还是一个播种的季节。在北方,是磨镰忙收麦子;在南方,则是忙稻子插秧。过去学过一首古诗,其中有一句: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虽然说的是比芒种节气略早一些时候,却一样可以看出南方播种时的忙乎劲儿了。
在我的理解中,芒种的“芒”,指的是收割麦子;芒种的“种”,指的是播种稻子。一个节气里既包含收获,又包含播种,在二十四节气中是绝无仅有的,足见芒种这个节气内容之丰富。可以想象一下,在这样节气里,有这样两种鲜艳色彩在交织,一种是麦子金黄一片,一种是稻秧碧绿一片;一边是北方独属的热辣辣的阳光灿烂,一边是南方特有的子规声里细雨如烟。如此辉映在一起,让成熟和成长在同一时刻呈现,是哪一个节气中可以有的辉煌壮观景象?
芒种这个节气,对于农事的重要性便也尽显在这里了。所以,过去有民谚一直流传至今,叫做“春争日,夏争时”。这里的夏,指的就是芒种这个既要收获又要播种的节气,其忙碌的程度要以“时”来计算,远超过春节以“日”来计算的。过去还有一句谚语,叫做“芒种芒种,忙收忙种”,说的就是这个节气的忙碌劲儿。在这里,充分显示了我国语言的丰富性,是将芒种中带芒农作物的“芒”字,谐音化为“忙”,一语双关,涵盖南北,将繁忙而丰富的稼穑农事浓缩在两个字中,实在是我国二十四节气得天独厚的本事,农业时代中很多乡间的文化密码都蕴含其中了。
说起芒种,我总会忍不住想起40多年前在北大荒插队的时候,也是在麦收之后。只不过,在北大荒,麦子收割要晚于芒种一些时日。麦收之后,农闲时刻,我到当地一个姓曹的老农家借书。别看是老农,因是从沈阳军区复员的军人,从沈阳带了很多书到北大荒,他家成为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的图书馆。那是我第一次去他家,看见他翻开一个红漆立柜,这种立柜在乡间一般是盛放米面的柜子。他却从里面掏出了一本本的杂志,我一眼看到,是《芒种》,封面是有齐白石题写的刊名“芒种”两个醒目的墨笔大字。我凑过去一看,柜子里全是《芒种》杂志。他笑着告诉我,他有从1957年创刊到1966年停刊的全部《芒种》。
那些《芒种》成为了我学习文学的范本。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学习写作的。一晃竟然43年过去了,芒种,芒种,43年前,我频繁从老曹家借阅《芒种》,也够一阵紧忙乎的了。想想,那应该是我的播种也是我的收获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