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家的思想如果停留在阴阳转化的哲学观上,那它就不是纵横家而是同时代的阴阳家了。纵横家自成一家的重要特征就是将自将阴阳观念上升到纵横观念。
第一,纵横是对阴阳朴素辩证观念的具体化
在使用阴阳这对范畴时,纵横家还使用了一系列具有对立统一关系的概念,例如开阖、终始、柔刚、弛张、进退、贵贱、同异、离合、益损、去就、背反、行藏、动止、圆方等等,而纵横也是这诸多具有辩证关系的概念之一。将阴阳的哲学观运用在哪一个方面,就使用哪个领域具有朴素辩证意义的观念,纵横观念也是一样。同样的,将包括纵横在内的辩证观念用在哪个层次上,就可以应对哪个层次的问题。“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捭阖第一》)将纵横理念具体运用到战国后期以降的外交谋略之中,那就是合纵连横的阵营问题。而且可以将这种策略分别用在说天下、说国、说家、说人的不同层次,利用彼此间的矛盾折冲尊俎。这样以来,当纵横家在不同的时期站在不同国家的角度,针对不同的任务游说时,自然会有不同的合纵连横问题,这也难怪人们对合纵连横有那么多的解释了。
第二,纵横是阴阳两个方面的系列化
纵横不仅具有阴阳对立的属性,而且它们每一方面内部都包含有阴阳。反过来说,阴阳既可作横式的排列又可作纵式的排列,两者既具有横式的关系又具有纵式的关系;更进一步说,它们既可能形成横式的序列,又可形成纵式的序列。在横式或者纵式的序列中,阴阳不仅是对立的两极,而且成为并列在同一序列中的不同的要素。这就使得纵横概念脱离开阴阳范畴,使自己有了独立存在的意义,升华为新的基本范畴。
随着认识的深化,纵横家们发现,在事物的纵式序列或横式序列中,它们的构成要素不仅是两个,还可能是多个。例如在合纵抗秦的阵营中,其中的成员是六个,苏秦可以并担六国相印。这种多要素并存的现象在事物的不同层次上也一样,可以构成层次关系的概念环节.例如“捭阖之道”“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这个人、家、国、天下便分别是具有层次关系的不同要素或者概念环节。
纵式序列与横式序列的形成,反映的是若干要素不同的排列组合方式。因为纵横是阴阳的具体表述,因而作为纵横两个方面的展开,纵式序列与横式序列两者之间也具有朴素的阴阳对立统一关系。一般说来,两者相比较,阳性化较突出的序列中,各个要素间主仆、等级、控制与被控制,上下相接,彼此过渡的关系比较明显;而在阴性比较明显的序列中,各个要素间更多的具有并列、平等、联合和协作的特色。战国时代合纵连横的阵营,无论何时,在什么层面,站在哪一个国家的立场上说话,都分别或者同时具有两个序列的性质。也就是说,纵横作为纵横家认识事物的基本范畴,反映是古人对事物具有对立统一关系的两种组合倾向或者对具有对立统一关系的两个系列的事物的朴素认识,是将阴阳系列化了的思维工具。
第三,纵横对阴阳的系列化是整体思维的结果
纵横家对纵横术的运用,往往是建立在把握全局的基础之上,这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整体思维。鬼谷子告诫其门徒在游说中运用纵横术时,“必因事物之会,观天地之宜……以此先知之”,然后“用之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身,必量身材能气势而与之……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忤合第六》)苏秦张仪在合纵连横中正是这么做的,他们以“协四海,包诸侯”的胸襟和视野,通过对天下大势的“透彻”分析,常常使得听他们游说的国君们不得不为之折服。这种整体性思维不仅分别反映在对纵式序列或横式序列的认识上,而且反映在对两者的整合上。纵横家认识到纵横两个序列是相对立而存在的,失去了一方,另一方也将丧失自己存在的意义。正因为如此,当苏秦促成“纵亲”的阵营后,设计激怒张仪入秦,推进相反的连横策略。因为没有连横策略的威胁,山东六国产生不了危机感,“纵亲”的阵营就会松散。
在事物的整体中,纵式序列与横式序列并存的情况下,两者并非是静止不变的,而是在相互转化,此消彼长,有时会出现反复拉锯式的较量,所以纵横又以“短长”冠名。但是在特定的时刻,无论是谁都必须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忤合第六》中说:“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