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都》插图 制图:蔡华伟
出版家孟鸣飞先生有言:作为一名编辑,把职业和兴趣结合起来将是莫大的快乐。对我来说,《中国唐卡文化档案》(青岛出版社出版)的问世,正是这样一桩“业”与“趣”结缘的“公案”。
2014年初,冯骥才民间文化基金会秘书长冯宽给我打电话,语气神秘而又兴奋,开口就问:“唐卡的‘全集’有兴趣吗?”此君长期致力于民间文化抢救,他对传统文化的执着、做事的态度和能力,我向来钦佩。听闻此讯,我比他更兴奋,撂下电话就订了前往天津的动车票。及至见了“真章”才明白,这实在是一份复杂的、前无古人的历史文化档案。
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计划用3年时间对唐卡爬梳剔抉,以田野考察的方式对其梳理、保护、存档、出版,最终推出十六卷《中国唐卡文化档案》。在冯宽的办公室,我见到了首卷《昌都》的稿件,其复杂程度超乎想象:汉藏英三种语言的文本混杂、大量的宗教术语、众多的藏族人物履历、绕口又“绕眼”的人名地名、使用各种器材拍摄的图片……正因为内容太过丰富,恰好佐证了这个文化档案凝聚着诸多奔波高原、穿梭田野者的心血结晶。在世界范围内进行全面调查,动用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在相关研究史上从未有过。
为了使唐卡艺术有一部翔实的文化档案,数百人的创作队伍郑重虔诚,令人感动。比如秉持严谨治学态度的藏族学者康·格桑益希先生,这位70多岁的老人在当时刚刚换了钢质半月板,他不顾腿疾,为这本书付出了超出一个主编分内的辛劳,险些落了残疾。正是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历时3年,《昌都》终于得以付梓。有了《昌都》的经验和示范,后面的15卷也有望在未来3年内全部出版。
有的读者会有疑问:既然有全集之实,为何不干脆冠名为“全集”或曰“集成”,为何叫“档案”?数言以蔽之,一是求全不如求精、求珍、求罕;二是本书主旨为存续梳理以待将来;三是“文化档案”四字更能代表本书的意义。
我对佛教文化悬仰已久,暇余常以阅读相关资料为乐趣;加之艺术专业的背景,对唐卡艺术也一直怀着很大的好奇心。此番“业”“趣”相逢,便一发不可收。
面对这份档案,我时常遥想:他们为何栖息在青藏高原这苦寒偏远之地,当初没有更适合他们生存的乐土吗?是什么滋养了这里的唐卡艺术,使其如此辉煌灿烂?人类来到这个星球最高的地方生活,据说可以上溯到三万年以前。因为种种原因来到青藏高原的人们,兴许不晓得再走个百八十公里,就可以来到温湿肥沃的印度平原,于是止步于此。在强大的自然力量面前,人们大概只知顶礼膜拜,这也许是宗教在此地盛行的原因之一。大自然的恩与罚,在他们眼里攸关生死。他们企图用最虔诚的行为,向自然、向神灵表示自己的温顺。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艺术就是唐卡——越是繁琐、精微、耗时耗力耗神,也就越能表达出虔诚。于是,随着绘画天才的时有出现,唐卡艺术便以灵与肉高度糅合的形式与人类其他艺术品类隔空呼应,独唱高原。
佛家讲究“因缘”二字。作为身处一线的出版工作者,能够接触这份书稿,能为传统文化艺术的出版做点事、成点事,能够让所务之业与所乐之趣结缘,我深感幸运。
(作者为青岛出版集团艺术出版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