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 徐鹏飞
网络语言的丰富和活力赋予个人以更大的表达自由,但我们不应付出语言粗鄙化和趣味衰退的代价
最近,诗人余秀华在微信朋友圈中爆红。一篇原名《诗里诗外余秀华》的评论,对某刊采用《晃晃悠悠的人间——一位脑瘫患者的诗》为题、以诗人残疾身体为卖点表达了不满。但在此帖转入微信后,它的标题却被改为《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可想而知,无论煽情的“脑瘫诗人”,还是低俗的“睡你”,都意在刺激读者感官,赚取点击率。
在网络信息的海洋中,措辞平淡就会无人问津,于是“标题党”盛行。他们不惜用煽情、惊悚、污秽和侮辱性的词句赚取眼球,甚至连许多内容严肃的文章,也采用了恶俗的标题。比如《梵高的“破鞋”引发撕逼大战》,实际说的是海德格尔、夏皮罗、德里达等人对油画《鞋》的不同阐释;而《这帮姑娘不穿衣服怎么也不害羞》说的是一种新的艺术探索形式。
种种类似的表达已经在互联网这个公共语境中形成了语言暴力。最典型的网络语言暴力使用的是隐喻身体器官的脏话及其变体,如已为人们司空见惯的“屌丝”“TMD”“装13”等。它们原本出自口语,仅在个体之间传播,不仅公共场合很少听到,稍微正式的私人谈话也不会使用。但如今它们却悄然变成文字,传播到每一部手机、每一台电脑中,甚至结合符号、英文,成为特色屏幕语言或“网络书面语”。只要读屏,就免不了被迫读到这些字眼儿。随着刺激程度越来越强,人们也提高了容忍度,有时还带着几分捉弄人的快感参与到转发行列中,把粗鄙当成魅力。
网络语言虽是文字形式,却有一大部分来自口语,难免带有日常生活用语的特征,某种意义上,这正是其生命力所在。书面语和口语的区分源自印刷文化,口语生动鲜活,但却难免意义含混和风格粗糙,书面语则经过重重校改,遵循固定语法,借助文字传达明确的意义。印刷文化通过信息源管控和多重审校程序,形成了一个高度清洁的书面语环境,书面表达和口头表达一度泾渭分明。如今,印刷媒介对信息传播的垄断受到了网络的挑战,信息发布者逐渐多元,传播途径也五花八门,书面语和口语的界限被打破,互联网将原先私人的口头表达以文字形式保留下来并公之于众,形成了口语、书面语之外的第三种语言——网络语言。
网络语言可以说是书面化的口语,在传达私人情感方面,相较于规范的书面语无疑更有冲击力。近年来,越来越多网络词汇变成流行语,部分还登上了印刷媒体,甚至被收入词典,成为社会认可的新词,以往印刷文化中建立的语法规则和语用习惯也得到了扩充。从印刷文化到网络文化,并不是简单的线性更替,网络语言不代表“先进”,印刷语言也不代表“落后”,网络语言“入侵”印刷品,印刷品也主动吸纳网络语言,媒体因此变得多样,内容更加丰富。
口语中,粗话脏话的意义随语境、语气转移,褒贬也不尽相同,有时甚至不过是口头禅,没有任何特殊意味,但当这种有意无意的口语变成文字固定下来,进入书面语或“屏幕语言”,就会快速进行传播,同时也引起部分受众的强烈不适。
诚然,网络语言的活力赋予人们以更大的表达自由,但我们不应付出语言粗鄙化和趣味衰退的代价。大众媒体必须考虑受众,遵守文明道德规范,提高分辨力和抵抗力,肩负起严格区分、审慎选择的责任。而自我约束也依然是公民成熟的标志,网民只有保持理性、维护道德、秉持文明,才能使语言使用走向真正的健康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