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为个体提供了自我对话的栖息之所,让人们得以跳出庸常,明白生活不只有苟且
他们在寒风中挥舞着诗集,将酒吧围得水泄不通;有人因为没抢到入场券,索性翻墙而入……日前,以“诗歌与冲突”为主题的第四届香港国际诗歌之夜“转场”成都,“追诗族”们用近乎疯狂的行动,宣示了年轻人对诗歌的依然热爱,也促人思索当今时代诗歌的意义。
的确,没有冲突就没有诗歌,所谓“江山不幸诗家幸”。有论者云,随着文明的发展,诗歌势在必衰。上世纪80年代,诗人备受推崇,“抄诗”曾是大学生活的流行元素。而今,尽管不时仍有诗人在“朋友圈”走红,一些“读诗”类微信公号异军突起,不可否认,有关诗的一切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热度。诗歌不仅被祛魅,属于它的“黄金时代”似乎也一去不返。
有人感慨,“现代人与诗歌之间始终有一种隔阂”。的确,置身分工日益细密、节奏不断加快的现代社会,诗歌能做什么?还有多少人笃信“诗和远方”?日本某网站的一项新近调查显示,送自己写的诗,竟成女士最不喜欢的礼物。当一个人精心计算着日常花销,在都市的缝隙中苦苦寻觅存在感……种种应接不暇的物质焦虑与精神困惑,岂是一首诗能安抚的?比起心灵鸡汤式的“精神按摩”,人们大可通过更简单、更轻松的方式减压。
成都“诗歌之夜”的火热,无疑是对“诗歌已死”最有力的反驳,也让人看到了“诗歌”跨越时代的力量。作为“艺术的女王”,诗歌以凝练的语言,刻录情绪的跳跃、描摹心灵的沉潜、追溯思想的源流。“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如聆听美妙的乐曲;“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有如跟智者对话;“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你没有如期归来,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有如得到挚友宽慰。沉浸在诗的旋律中体味佳句,又何尝不是在深耕心底的土壤,埋下精神的种子。
更重要的是,无论写诗、读诗,都蕴含重新发现自我的机遇。对作者而言,诗是“瞬间幸福的记录”“强烈感情的自然迸发”,散发着“成熟的理性”;对读者而言,“诗如禅机、在于参悟”,而“有灵魂的人可以在诗中找到知己”。正如农民诗人余秀华所言:“诗歌把我生命所有的情绪都联系起来了,再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让我如此付出,坚持,感恩,期待,所以我感谢诗歌能来到我的生命,呈现我,也隐匿我。”诗,未必能打通生命中的每一堵墙,却必将给那些在喧嚣中还能沉静下来拥抱它的人,以智慧和力量。
还记得电影《死亡诗社》结尾,当老师被迫离开学校时,学生们站在桌子上齐声朗诵惠特曼诗句的情景吗?诗歌堪称灵魂的守望者,提醒着人们努力成全鲜活的生命。本雅明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认为,传统艺术主要体现为膜拜价值,现代艺术则对应为展览价值,技术的发展对艺术的审美特性产生冲击,“灵韵”消散。然而,诗是诗人对个性化生活的浅吟低唱,同时融汇着人类共同的生命体验与社会价值,传播技术的日新月异对读者审美的影响有限。某种意义上,诗歌闪耀着永不消逝的灵韵之光。
“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生活得有意义。”诗歌为个体提供了自我对话的栖息之所,让人们得以跳出庸常,明白生活不只有苟且。也许,生活并不都如诗歌那般美好,但我们仍有必要让人生葆有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