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同志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提出“要加快完善对哲学社会科学具有支撑作用的学科”,而历史学正是一门具有支撑作用的学科。但在当下,受西方学术思潮影响,一些人将各种相关而不相同的“历史”混为一谈,断言“历史在本质上是一种话语虚构”。这种观点如果不断泛滥,显然不利于历史学发展。其实,每个人的亲身经历就是历史,其真实性毋庸置疑。如果历史果真都是“话语虚构”,岂不等于说我们的亲身经历纯属子虚乌有?认清所谓历史是“话语虚构”这一观点的荒谬性,需要了解“历史”的四种形态,在历史研究中正心术,坚守学术伦理。
人们所说的“历史”通常有四种形态,即“本原的历史”“记录的历史”“陈述的历史”“戏说的历史”。曾经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往事是一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真实现象,是无法改变的“本原的历史”。历者,过也;史者,事也。人类社会的过去时是历史的本原形态,其他形态的历史都是从“本原的历史”中衍生出来的。广义的史学无所不包,一切学科具有科学属性的知识体系都无一例外地以“本原的历史”为事实依据。“本原的历史”以“记录的历史”这一形态得以流传。由于简略、片面、歪曲、伪造等原因,“记录的历史”有时并不可靠,但这并不意味着历史的真相无法揭示,更不能否定“本原的历史”的存在。
“陈述的历史”是历史研究的产物。由于历史认识的局限性,史学成果有可能失真。然而,更为深入的研究可以校正错误,不断接近“本原的历史”。例如,一些学者断言孟子的“民贵君轻”是“批判君主专制的有力武器”,遭到历代统治者的“摒弃”“围剿”。但是,如果我们广泛研究文献,就会发现“民贵君轻”获得许多帝王的认同、赞赏和宣扬。汉文帝一度设置《孟子》博士;推崇“民贵君轻”的汉唐统治者为数众多;到北宋,《孟子》被确立为官方学说中的核心经典;宋、元、明、清的众多帝王也宣扬“民贵君轻”。“陈述的历史”失真的原因在于历史认识的局限性,这与“戏说的历史”大不一样。“戏说的历史”貌似历史却实非历史,它只是利用历史素材以实现某种主观设定的功能或目的。
历史认识的局限性是历史研究与生俱来的,还将与历史研究相伴始终。但这并非说明历史是“话语虚构”,反倒是其魅力之所在。历史认识有局限性才需要不断求索、不断拷问、不断修正、不断创新。如果历史研究者因此而敬畏自己的研究对象,兢兢业业、如履薄冰,这正是历史研究的幸事。当下,历史研究最大的困境不是历史认识的局限性,而是一些研究者出于种种原因无意在探求“本原的历史”上下功夫,甚至不相信有揭示历史真相的可能性。如果说用历史认识的局限性否定认识历史的可能性是可悲的,那么,更可悲的是用历史认识的局限性作为规避责任的遁词、掩盖无能的饰词和主观臆断的托词。如果这样的研究者越来越多、“研究成果”越来越多,就会导致人们越发相信历史毫无客观性可言。《文史通义·史德》有一句名言:“能具史识者,必知史德;德者何?谓著书者之心术也。”史德亦即历史研究者的心术、学术伦理。名副其实的历史研究者必须坚守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准则,即尊重“本原的历史”,重视“记录的历史”,写好“陈述的历史”,不搞“戏说的历史”。
历史学的主要功能是建立准确的知识体系、提供有益的历史鉴戒、求索深邃的历史哲理、引导恰当的社会选择。只有具有一定客观性、科学性的研究成果才能切实发挥历史学的社会功能。因此,在历史研究中正心术,要求一切研究历史的学者坚持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坚持独立思考的批判精神,坚持与时俱进的变革精神,坚持超越传统的创新精神,致力于为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优秀学术成果。
(作者为南开大学历史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