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高叶茂,源于根系。无论道路自信、理论自信还是制度自信,都离不开文化自信,离不开五千年中华文明的传承积淀。历经碰撞与融合的中华文明,在创造出绚丽多彩的文化形态的同时,也留下了名目繁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今人文化自信的重要资源。从2001年昆曲入选世界首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名录开始,中国非遗事业就以联合国《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和《非遗法》为指导,在社区、社会、国家、国际等不同层面广泛开展实践,建构了依托非遗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一整套体系,其中,生产性保护的举措还被缔约国誉为“中国经验”而广为传播,成为世界非遗传承与保护的重要成果之一。
以传统工艺振兴为抓手,更好地继承、保护和有机地利用非遗,是新世纪以来我国非遗事业的一大任务。传统工艺中很多传承有序的项目已被列入传统技艺和传统美术等非遗四级名录,占据着非遗资源的半壁江山;传统工艺又与当下的市场、产业紧密相联,随着振兴传统工艺被列入“十三五”规划,寻找到适应时代的再生产模式已经成为传统工艺发展的关键命题。在国家发展的新格局中,文化无疑将发挥更大作用,非遗的传承保护也将迎来新的机遇,振兴传统工艺正可以作为我们探索非遗发展之路的一个突破口。
精神传承与价值引领不能丢
龙泉青瓷烧制技艺代表着中国古典的审美情趣;剪纸、皮影戏蕴含着浓浓的民间气息;已有1300多年历史的雕版印刷,承载了中华典籍的流传,也推动了世界文化的传播进程;沿承7000多年的中国传统木结构营造技艺,既在历史上创造了中华本土的建筑经典,还深刻影响了日本、韩国等东亚国家的建筑文化……这些丰富多样的非遗资源不仅生动讲述着中国故事,也是中华文化及其精神的体现。
非遗离不开物质载体,但在本质上以技艺、精神内涵和思想价值等非物质层面内容区别于物质遗产和自然遗产,精神传承和价值引领在非遗的形成传播过程中居于核心地位。我们反对精神万能,但也不能囿于物质层面而忽视非遗的精神传统,不能忽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深蕴其间的价值取向、人生态度、道德情操等。
木匠梓庆创作时斋戒静养,凝神聚气,放下一切功名、利禄、巧拙、毁誉之心,因了这种物我两忘的态度,才有削木为公式、鬼斧神工的创造。梓庆以外,我们在庄子笔下还看到过很多熠熠生辉的匠人,运斤成风的匠石、斫轮论道的轮扁、游刃有余的庖丁、刻木为鸟的鲁班,等等。作为传统工艺的载体,这些工匠既是工艺纯熟的技者,更是道法自然的智者,以其技艺、态度、胸怀和境界诠释着工匠精神的深刻内涵。今天,当我们重视传统工艺的形式传承,将优秀工匠纳入传承人的体系予以认可和保护时,不能忽视的正是这些宝贵的精神品质和人格化力量。传承工匠精神是传统工艺传承保护的内在要求。而对精神品质的传承又离不开时代社会的现实语境,要能挖掘出有益于当下的活性基因,实现创造性地吸收和传承。从这个角度来看,应当自觉地将非遗传承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传统文化弘扬和中华审美精神塑造等结合起来,鼓励遗产传承人以扎实的技艺功底、创新的精神和高尚的品格引领社会风尚。
以生产性保护为主
传统工艺走过了一条曲折的发展道路。20世纪初,传统工艺是民族工业抵制外货的重要力量;三四十年代,面临着实用器与艺术品的对立;新中国成立以来,工艺品又成为出口创汇的主力;而今天,我们面对的是21世纪的信息社会,审美、市场与社会的价值变化构成新的挑战,创新能力不足、生产动力不强成为传统工艺可持续发展的最大障碍之一。
始自民间手工作坊的传统工艺,一向讲究门派出身,强调口传心授,大不同于工业制造的行业标准。从学术研究的角度看,过去学界对手工技艺的关注多纠缠于美学或技艺本身,虽厘清了文化传承的脉络,但未能从社会学角度有效剖析生产和社会的关系,未能历史地审视社会生产力和文化发展的趋向。那种认为在个别环节采用先进机器手段就损害了手工的原汁原味,甚至偏执地认为手工一定排斥机器的观点是有失偏颇的。机器化生产的优势是高效、精确、有序,其劣势也显而易见,特别是批量生产,难以应对人们的多样化需求,从这一角度看,手工技艺具有差异性、个性化的优势。市场需要传统工艺,在少数环节上采用机器手段,也可以使传统工艺“如虎添翼”。
事实上,从市场、传播、用户等各个维度而来的倒逼态势,已经在持续施压于传统工艺生产的各个环节,要求其在生产方式和思维方式上适应从个体化的手工作坊到计划经济体制再到市场经济体制的变化。一方面,现代审美、创意设计和艺术创造注入传统工艺,手工技艺已经走进公共生活,成为丰富当代文化的重要手段之一;另一方面,包括传统工艺在内的非遗资源与旅游、市场、产业之间搭建互助平台,呈现出合力发展的态势,助力经济转型升级。这一以生产性保护为主的保护路径,使得手工技艺不但没有销声匿迹,相反,以多种姿态活跃于现实生活、高端市场和创意产业,其意义绝非仅仅指向市场,在深层次上还折射出人们对生产的态度认知。传统工艺的再创造已被视为21世纪创意生产力的代表,它的复苏对整个产业模式的转型也起到重要作用。
立足传统和当下的创新
非遗作为先人文明的积淀和智慧的结晶,回避不了创新的问题。无论是出于欣赏的需要,还是实用的需要,传统工艺都亟须改造升级,拓宽传播渠道。奢侈品、艺术品和旅游纪念品代表不了传统工艺未来的发展方向,真正可持续的选择还是实用基础上的创造,立足于传统和当下的创新。
一是借鉴传统,创新传承模式。长期以来工美教育、学术研究和行业生产各行其道,缺乏联系。从技艺水平、消费需求和市场基础来看,技艺传承的基点应该在民间、在师徒传承;但同时,传统工艺中的审美、设计等极具创造力的生产行为,又离不开学院教育作支撑。所以,当前以学校为抓手的传承人群研修培训,应向师徒传承和民间传承借鉴方式方法,通过传承来巩固群众基础;同时发挥学院教育的优势,把先进的审美和设计理念传播给民间艺人,奠定传统工艺振兴的人才基础。
二是结合当下,创新展览展示、仪式活动的形式与方法。中国非遗已走过十余年发展历程,人们对非遗由陌生到家喻户晓,展览展示功不可没。传统工艺的展览展示应充分考虑传统工艺的特殊性,由一般普及性的展览向更有针对性的特展转化,比如围绕“一带一路”进行的非遗展示。此外,围绕遗产也要讲好中国故事,增强传播力,让观者通过今与昔、新与旧、变迁与传承的对比思考,认识技艺传承的历史性与当下性、共性与个性等。自2006年国家设立第一个“文化遗产日”始,仪式和活动就成为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抓手。新时期非遗的仪式和活动必须适应大众文化消费需求,补齐内容、影响力上的短板,既可以借力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和文化产业服务体系建设,也应充分调动社会资本进入的积极性,激发创新创造能力,提升非遗相关产品和服务的品质,满足群众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