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洪利老师走得很安静,就跟他的治学领域一样安静。安静到没人知道,他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
作为北京大学研究古籍整理多年的教授,他离世了几天,要不是同学告知,从当今发达的新媒体中,我真找不到这个事儿。想去某大型搜索引擎找找董老师的相关信息,董字一打出,搜索框里默认的都是董姓的明星。
在商言商,这些商业网站无可厚非。它们只是如实反映了这个社会的关注点,并放大了这些关注点,而不在乎这关注点是不是真值得关注。
那么,董老师和他从事的事业,值得关注吗?在这个喧嚣的时代,古典文献的价值究竟何在?整理那些古旧书,有什么用呢?
古籍整理是一个笼统的说法,范畴很大,包括版本鉴定、注释标点、利用保护等很多内容,大体可以分为载体的整理和内容的整理。作为受众,更偏重于内容的整理,对载体,也就是古籍的修复整理不甚了解。
这不难理解,我们读唐诗宋词,看明清小说,接触到的是古籍整理工作的终端产品,而之前漫长的整理链条里,充满着枯燥、乏味,毫无观赏性。
单说古籍修复,就是一项极为精细漫长的工作。古人说“纸寿千年”,现在宋刻本、元刻本已经接近这个期限了,好多都烂成渣了,而一件古籍的修复周期相当长,甚至需要几代人接力完成。
修复,还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完成后要得把内容整理得文通字顺,更是会让人发狂。古人写东西,不加标点不分段。这还好说,关键是距今几百上千年的古书中的文字,很难辨认,后人的注释经常混杂在正文中,校勘过程中怎么做到“以贾还贾,以郑还郑”,都需要极大的细心和深厚的学养。
整理古文献是为了让它的内容发挥作用,对此,董老师说过,光打造工具不行,还得用它挖掘出宝来,是为古籍阐释。
这活儿干起来不轻松,但它和整个古籍整理工作一起,发挥着文化守夜人的作用。因为,把老祖宗留下的这些家底保存下来,传播开来,是每一代中国人分内之事。不能让传统文化在我们这一代断了,不能在我们这一代被曲解了。而对其修复和整理,则是基础的基础,前提的前提。
此外,更重要的一点在于,古籍实物的遗存是有震撼力量的。它作为标准、原貌的东西,一方面是整理古书的底本,一方面作为文物性的文化遗产来讲,比其实际内容更珍贵。这就好比圆明园遗址,屡屡有人提出重建。但是再怎么建,也是假的,立不住。
正如董洪利老师在之前的采访中说过的:“我就感觉这些古籍中有一种气,让我觉得自己的根很扎实。我们国家文化上的根深深地扎在这些存世古籍里。没有它们,我们就没有文化的基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