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已过,暑气日升;白昼拉长,衣袖渐短。沉闷干热的空气让置身室外变成一种身心俱疲的煎熬。遮阳伞、太阳镜、防晒服纷纷涌现于街头巷尾,宣示着北京的夏天真的来临。
更迭的四季让人类的生活规律又富有变化。祖祖辈辈传承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们什么季节该做什么事,该做怎样的调整。随季而变的不只是衣着打扮,还有饮食起居、出行方式,当然也包括休闲方式。
春天踏青,秋日登山,冬季滑雪,夏日最适合的莫过于游泳了。炎炎夏日,离开燥热的土地,让身心投入到清凉的水中,感受一份与“热世”隔绝的清爽,实在是一件幸福惬意的事。虽说现在室内游泳馆科技加持,四季恒温,一年四季都可游泳,但夏季和游泳依旧是最适合的搭配,没有了夏季的炎热,游泳带来的那份难得的舒爽也随之减少。
游泳在中国可谓一项古技。《诗经》中《国风·邶风·谷风》就有“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说明早在周代,国人就已会游泳。《庄子》中也曾记载孔子“观游”的故事。“孔子观于吕梁”时,于“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之处“见一丈夫游之”,“以为有苦而欲死”,还派弟子去拯救,结果发现此人“数百步而出,被发行歌而游于塘下”。孔子惊叹于此人的泳技,好奇他何以练成。此人回答“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长于水而安于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说到底,是长久生活于水边所自然练就的生活技能。《北游录·纪闻上》记载渔民“入水捕鱼,口噉一,手捕其二,跃岸称贺”。游泳是古代用于捕鱼的看家本事,但是嘴里叼一只,手上握两只,显然不是单纯的捕鱼活动,“跃岸称贺”表明这更像是一段展示水性的表演,古人泳技好到怎样可见一斑。
适应生存、捕鱼谋生之外,游泳更是古代作战的重要技能。《资治通鉴》记载,五代十国时期,“弘农王遣将泠业将水军屯平江……楚王殷遣岳州刺史许德勋将兵拒之。泠业进屯朗口,德勋使善游者五十人,以木枝叶覆其首,持长刀浮江而下,夜犯其营,且举火,业军中惊扰。德以大军进击,大破之……”用“木枝叶”作掩护,以“善游者”作为偷袭力量并且成功大破敌军,可见五代十国期间将游泳用于军事战争已然很成熟。今时脑中绘起这幅战争画面,也会感叹许德勋巧思无限。
只是有别于古代将游泳主要作为谋生作战技能,今时的游泳更多扮演着休闲健身的功用。尤其是健身,游泳以其热量消耗高、关节压力小、增强心肺功能、老少皆宜的特点渐成人们瘦身塑形的优选。不久前清华大学要求从2017级的本科新生开始,除特殊原因外,必须通过游泳测试,否则不予颁发毕业证,算是让游泳上升到一个新高度。很多人对此事提出质疑,其实不妨换个角度想,如果要选择一项作为体测达标、强身健体的运动形式,游泳是不是一个很好的选项呢?相比于跑步,关节损伤少;相比于篮球、足球,身体对抗少;还能掌握一项求生技能,学游泳岂不是一举多得的选择?何况将游泳考试与毕业证挂钩是清华大学的老传统,“育人至上,体魄与人格并重”本就是清华大学长期秉持的教育观。
当然学会游泳不只是为了健身或是拿毕业证,也是为更好体验一份夏日难得的休闲之趣。烈日当空,酷暑难耐,室外活动唯恐避之不及,周身浸入水中,瞬时烦热尽退。那份在水中无拘无束、快速穿行仿若置身另一份时空的自由感和轻松感,不会游泳的人自是难以理解,徒有羡游情了。
而这份游泳的快感往往越在儿时印象越深。与水亲密接触,与伙伴一同畅游的快乐成为很多人儿时的美好回忆。
在沈从文笔下,游泳是一件颇具童趣的事。沈从文曾详细谈过水与他的写作的关系,水在其童年的记忆中有着太深的印记。在《卒伍》中,“泅水”成为一个绕不开的词,而对于“泅水”的生动描绘也足见其在沈从文心中难以忘怀的印记——“大哥忽然远远的来了,就忙把功夫显出来,一个汆子打到河中间去,近视眼的大哥就不会见到了。或者一个两个把身子翻睡到水中,只剩一个头盖鼻孔在水面,远远看去正象一些小瓢……”这般灵动形象的细节刻画,仿佛一幅颇显意趣的动画闪现在眼前。游泳,是一根通往记忆深处的线,连接着这些人们曾经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写到此处,忽然想起了同在北京打拼的几位发小,那是和我一起上学,一起攒钱买漫画,一起在暑假结伴去泳池的兄弟们。初中毕业后,大家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即使同在一个城市工作,也只是几个月聚一次。突然涌出一种冲动,想在这个周末约大家一起去游个泳,而不止是吃个饭。那份水中清爽恣意的翻腾,或许会让我们因为曾经的记忆,找到别样的欢聚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