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不搭边的事,胡思乱想就把它们连在了一起。
兔年来了,人们在谈论兔子时,总免不了要想起伊索寓言里那个龟兔赛跑的故事,兔子在那里成了反面教员,其影响一直到现在。其实兔子是被冤枉的,因为从竞赛规则讲,龟兔是不可能在跑步项目上参与竞赛的,那不符合公平原则。再说,兔子智商再低,也不至于连一起步就能把来的胜利都放弃了。无独有偶,格林童话里也有个野兔和刺猬赛跑的故事,兔子又输了。这一次刺猬的胜利,却是弄虚作假,同样违反了竞赛规则。所以严格来说,这两个故事的合理性并不存在。但兔子为什么老是在赛跑问题上吃亏,成为反面教员,问题比较能搞清楚了,那就是因为它跑得太快,“木秀于林”,所以好事者容易想到拿它编故事,反衬慢者。
说起好事者,不由又想起柳宗元《黔之驴》里的故事来。所谓“黔驴技穷”,其实驴也是被冤枉的,它在老虎袭来时大声鸣叫,实乃不得已的事,并非以此吓唬老虎。鸣叫是它受惊吓的本能反应,不想被人弄错了,当它是冒充强者,落得个悲死虎口的下场,成为人们形容有限的本领已经用完,再无计可施的一个参照。
《晏子春秋》有云:“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这段话后来被人们比喻同一事物因环境条件不同而发生变异。橘的变异只是个例子。其实水土异之外,人的认识或讨论问题的角度、环境如果发生变化,同样一件事物,也会导致差别很大或者完全不同的结果,如前述的兔子和驴子。
看人也一样,孔夫子就是最典型的。
前段人们都在议论立孔子塑像的事。立孔子塑像没什么不好,因为他毕竟是儒家学说创建的主要代表,中国古代圣人。问题只是,这么一个人物,在中国自己国家的遭遇竟如此命途多舛,评价认识他的角度反复变化无常,就连毛泽东对它的看法也是这样。他老人家曾说孔夫子是封建社会的圣人,甚至还说过孔夫子是革命党的话,可后来又戏谑地称孔子是讲空话的,上世纪七十年代还发起了全国上下的“批林批孔”运动,导致孔子的威望再次扫地。
这种变化万端曾使笔者感叹,十年前在为自己的一本书写序时说:“二十世纪对中国人来说,仿佛有一种特别的经历,什么东西来得快,也消失得快。当初,在我们振臂高呼打倒孔家店的时候,有谁想到世纪末时,我们竟又前所未有地重新祭奠起这位圣人。昨天,科技和教育几乎于社会不容,今天,这两样东西却成为兴国之方略。”瞧,“水土异也”,相差之大,相距之远,竟至于此!
这里有一样东西是值得提醒的:变化不能置基本事实于不顾,只从需要出发;否则会导致任意抬高或随意贬低,结果都会遭到反弹。想想看,孔夫子遭遇的冤枉其实不比兔子和驴子小,后者只是编故事人需要说出一个道理才冤枉了它们,兔子仍不失可爱,驴子仍不失老实。而孔子就不同了,忽而天上,忽而地下的,又几经反复无常,孔子若地下有灵,恐怕也会感到身心俱疲,无可无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