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是智慧的源头。哲学给人思维的敏捷和心灵的美质。哲学家用哲学的语言写就人类灵魂中永恒的最深的“音乐”。楼宇烈先生选择的治学之道正是他智慧人生的最好验证。
楼宇烈生于浙江嵊县。南国的秀山丽水造就了他那颗洞察人间世事的敏锐心灵。早期的教育使他爱上古典诗歌、散文,甚至自然科学。按照他的话说:“我20岁以前,什么都喜欢,觉得一切都很有意思,想来想去最终选择了哲学,因为哲学是学中之学。”兴趣的广泛,恳学恳钻,使他博学多闻,知古通今。1960年楼宇烈从北大哲学系毕业后留校任教,直到现在35个春秋已经过去,可他依然那么一丝不苟、执著不悔。这不能不说与楼先生欲探求中国哲学的博大精深、幽情壮采的心灵有紧密联系吧!
谈及当今的哲学现状和发展趋势,楼先生的话语犹如泉涌。他说:“当前的整个哲学研究有与整个主体文化相结合的趋势。不仅中国哲学与中国文化相结合,而且世界各国哲学也这样。从哲学范畴上,大体上有两种趋势:第一,由纯抽象概念分析到结合社会文化实际的趋势。在一个时期内,哲学曾经走向了纯理论、抽象的道路。现在看来,这种现象已经不能适应时代的要求。特别是本世纪五十年代以来,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大量的社会问题也相应出现,各国哲学家都开始寻求从社会文化的角度去化解社会矛盾。从某种意义上说,出现了一种搞实际哲学的趋势。第二,从强调科学实证主义走向人文主义的趋势。与分析哲学相对应时期,由于过分强调科学精神,强调技术方法,尽管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技术的发展,但伴随着大量的社会危机、文化危机的出现。于是,引起人们对人文主义的普遍关注。”
楼先生以为,这种趋势跟传统的东方哲学(中国哲学、印度哲学为其主体)有着深刻的联系。从历史上看,中国哲学向来就有侧重于应用的、社会的、文化的一面。过去西方人向来看不起中国哲学和印度哲学。认为中国没有哲学的大有人在。即使是东方人也感觉自己没有哲学。他们总是以欧洲哲学为体系来审察东方哲学,结果当然出现了认识上的错误。八十年代以来,世界各国对东方哲学的研究、讨论、思考出现了一股股热潮。这些现象的出现不外乎三点:第一,西方科技的发展,哲学家普遍发出“科技至上、物质至上、个人至上”的价值观究竟把社会引向何方的思考。于是他们回过头来,对东方哲学重新开始检讨。第二,东方国家政治地位的上升、经济的发展,由此产生了文化上的自觉。第三,整个世界文化发展出现了国际化和本土化两极相逢的趋势。
多年的治学实践,楼先生认识到,谈论任何问题,都应以现实为基础。历史永远是现代人的历史。“从现在社会大环境上讲,大家都讲弘扬传统文化,可实际上,鱼龙混杂的现象太严重。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随之出现。而很多人对传统文化太隔膜了。这一切都需要从基础教育抓起。增强传统文化的渗透力。”他的恳切之言,不能不引起全社会的警惕。
在去年的一次哲学研讨会上,楼先生就发表了“发扬人文精神、建设人间哲学”的演说。大体包含两个方面:第一,强调人文精神,主张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和统一,对一味拼命科技化而忽视人文建设的短视行为进行了深刻的批评。第二,强调不要搞纯粹哲学问题(但不排除少数人搞),从整体上哲学要贴近生活,解决人的思想、修养、伦理等问题。哲学要起“提升人格、净化社会”的作用。实际上,这两个方面是对中国哲学优秀传统全面准确的总结。
在物欲泛滥的今天,哲学这块圣洁的土地似乎很少有人真心投入,但楼先生却乐在其中。他说:“哲学是智慧之学,它可以训练人的思维,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办任何一件事情,只要方法对头,则事半功倍。哲学包含两个层面:理论层面和方法层面。这两个层面完美的结合就形成了人的智慧。”30多年的哲学实践,楼先生著作甚丰。仅对康有为的著作进行了整理和汇编就达七种:《论语注》、《孟子微·礼运注》、《长兴学记·桂学答问·万木草堂口说》、《康子内外篇》、《春秋董氏学》、《诸天讲》、《康南海自编年谱》。他的《王弼集校释》在国内外颇具影响。此外还有《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共八卷,前三卷与人合作)、《中国哲学史》、《荀子新注》。近几年来,杂事太多,但楼先生发表了国际会议学术论文数十篇,很多被译成韩文、日文。如《胡适禅宗史研究平议》、《玄学与中国传统哲学》、《神会的顿悟说》等。
针对中国哲学讲究整体联系的特点。他提出“三家、三科、三学”的见解。“三家”即儒、释、道三家;“三科”即文、史、哲学三科;“三学”即天、地、人三学。由此,他对他现在的12研究生提出三个要求:第一,读原典。每位研究生两年内每周必读“三玄、四书、五经”,养成习惯。第二,系统掌握读原典方法,了解该学科原始资料全貌。第三,讲究原则性的方法,强调整体文化环境的考察,从世界范围内了解本学科现状。
楼先生现任北大哲学系东方哲学研究室主任、北大宗教研究所所长、北大学术委员会委员,同时还兼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评议组成员、国家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成员等7个头衔,可谓诸事多多。
繁忙之余,楼先生有诸多爱好。其中对昆剧颇有造诣。正因为他唱得一口漂亮的昆曲,8年前被推选为北京市昆曲研习社(最早由俞平伯办)事务委员会主任。现年61岁的楼先生,看起来精力特别旺盛。电脑也成了他的爱好之一。他告诉笔者:“明年我的博士生将增加3名,到时候我会更加紧张,但也会更加充实。”从他那充满智慧的脸庞上,我觉察到了他那颗积极入世的豁达心灵。
原载于《北京日报》1995年8月18日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