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谷孙 刘畅摄\光明图片
他说,编词典就像做厨子,受不了做饭做菜的热气,就不要轻易进词典编纂的厨房。他这埋头一做,就是30多年。
提起陆谷孙的名字,人们总能立刻联想到他主编的《英汉大词典》。一部1500万字的词典,发行海内外,伴随几代学人走过成长历程。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位治学严谨的翻译大家、词典编纂家上周末突发脑梗入院之前,他还在抓紧编撰《中华汉英大词典》的下卷。桌上好几盒药,还有一堆堆《中华汉英大词典》的校样、一页页笔迹密密麻麻的书稿,是他最后的生活和工作状态。
很多人同样不知道的是,70多岁高龄时,这位老人还顶着满头白发给本科生上课,年年被学生们投票选为最受欢迎的教师。他说这一生拿过很多奖,最喜欢的就是学生们给的这个奖。
7月28日13时39分,著名教育家、翻译家、散文家、双语词典编纂家、莎士比亚学者,国家级教学名师、首届全国师德标兵、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学术贡献奖获得者,《英汉大词典》《中华汉英大词典》主编,复旦大学杰出教授、复旦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首任院长陆谷孙在上海新华医院去世,享年77岁。
陆谷孙与词典结缘,出于偶然,但从1970年被“发配”参与《新英汉词典》编写开始,他就迷上了这项“无荣有成”的工作。1986年出任《英汉大词典》主编后,陆谷孙宣布,一不出国,二不兼课,三不另外写书,直至1991年,《英汉大词典》大功告成。全书4203页,1500万字,他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
有人记得,在《英汉大词典》下卷本的征订会上,陆谷孙发言道:“我可以诚实地告诉各位,《英汉大词典》上卷,共1967页,迄今发现的错误和缺点,约为每一百页出现一次。”急得一旁的出版社负责人差点跳起来。如此“低调”的发言并不能掩盖这部词典的光芒:这是我国第一部自建语库、独立编研的词典。在出版后的十多年中,成为同类词典中最具权威性、使用率最高的工具类图书,是联合国必用工具书之一。
2001年,已过花甲之年的陆谷孙,又与上海译文出版社签下了主持修订《英汉大词典》的协议。事实上,从《英汉大词典》出版的第一天起,陆谷孙从来没有间断过两件事:一是查找错误;二是收集新词。
陆谷孙一直将词典编撰视为遗憾的艺术,词典出版的庆祝日就是“清算日”。陆谷孙的大弟子、复旦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教授谈峥说,老先生70岁以后,也就是他生命的最后六七年里,比之前还要“分秒必争”。事实上,2014年,陆谷孙就因为一次小中风住过院,当时部分影响了他的语言中枢,幸亏用药及时,疗效尚好。当谈峥入院探望时,老师仍牵挂主编的《中华汉英大词典》,断续地表达:要趁有生之年,把这部书做成。
这部大书自世纪之初立项,已花去主编陆谷孙十余载精力,为此透支了健康。终于,在2015年,《中华汉英大词典》上卷问世。眼下,《中华汉英大词典》的下卷,成了陆谷孙未竟的事业。
陆谷孙在上海有个“老神仙”的雅号,他对此欣然接受。“书还是爱读的,文章还是要写的,人文关怀不会失落,学术的热烈追求和思辨的纵深薰修永无止境。所谓闲云野鹤者,也决非空睇风云,长唳无已,而是对眼下急功近利狂躁进取的一种间离,对茕迷闹汩的一种自我惕厉罢了。”陆谷孙这样说自己。
他不喜交际应酬,但只要是学生来找他讨论问题,他都热情接待,帮忙查找资料,虚心与学生探讨。即使是不认识的学生找上门,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借书给他。每当新生入学,陆谷孙总是满腔热情地为他们上入学教育第一课。
陆谷孙说:“我希望我的学生们心中有这条道德底线,不要欺骗、钻营、庸俗、猥琐,而要用一颗忠诚、明敏的心,保持对问题的省思与追问。”
“偏向疏篱断处尽,亭亭常抱岁寒心。消磨绚烂归平淡,独步秋风无古今。”这是陆谷孙写过的一首诗。对于死亡,陆谷孙曾引用法语文学翻译家徐和瑾翻译普鲁斯特的一句话:“即使你在坟墓里面,你的生命力还在爆发。”
(本报上海7月28日电 本报记者 曹继军 颜维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