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诗人、评论家、散文家,但他心底最认可的身份始终是儿童文学作家。他与金波、白冰、葛冰、刘丙钧五人组成“男婴笔会”,五个岁数加起来超过300岁的儿童文学作家,以纯真的童心创作了“红袋鼠”“跳跳蛙”“呼噜猪”“火帽子”等系列形象,深受孩子们的喜爱。
走进中国作协副主席、儿童文学作家高洪波的家,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一黑一白两只狗在屋里来回穿梭,笼子里的小蜜袋鼯慵懒地躺着,阳台上的兰花、发财树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翠绿透亮,树上的蝈蝈发出清脆的鸣叫。
高洪波曾写道,“蝈蝈的叫声好听,有一种悠悠的韵味、秋野的节奏”。在这样一派自然野趣里,高洪波热情洋溢地回忆起半个世纪以来的文学往事。他眼神纯粹,声音温和,动情的讲述如同秋风中的暖阳,将旧时光凝练成一段段颇有趣味的故事,温暖着每个御风前行的人。
1969年早春,一辆从北京出发的闷罐车,载着一群满怀梦想的新兵驶向云南开远,高洪波便是其中一员。在部队,他担任播音员、放映员和图书管理员。借着管理图书之便,他大量阅读了当时被封存的经典文学作品,从《水浒传》到《战争与和平》,从莫泊桑的小说到普希金的诗歌,他如饥似渴地从中汲取养分,尤其喜欢诗歌,对李瑛、张志民、贺敬之等人的诗集爱不释手,还整本手抄了张志民的《西行剪影》。
18岁时,高洪波在云南工农兵诗选《云岭山茶朵朵开》上发表了第一首诗《号兵之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趴床板上写,坐小马扎上写,艰苦的军营生活阻挡不了创作激情,他写了大量军旅诗,发表在当时的《云南文艺》等报刊上,成为战友中远近闻名的诗人。
从17岁到27岁,高洪波在云南一待就是十年。十年军旅生涯不仅让他养成了规律的生活作息,还深刻地影响了他的诗歌审美。“艾青、李瑛、贺敬之、张志民他们的诗视野宽阔,有着对祖国、对人民特别浓郁的爱,他们将小我放到大我之中,这种大爱精神深深感染了我。”大爱,在年轻的高洪波心里扎根发芽,驱使他在文学领域继续开疆辟土。
1978年,高洪波从部队转业回京,到《文艺报》当记者、编辑,负责诗歌、儿童文学、少数民族文学、民间文学四个文学门类的采编工作。彼时的中国儿童文学正在从凋零走向繁荣。这片生机勃勃的园地里,《朝花》《未来》《巨人》等儿童文学刊物蓄势待发,可当时儿童文学写作者却不多。在李迪等老朋友的鼓励下,高洪波开始涉足儿童文学,创作了大量儿童诗和儿童文学评论。也正是这个时候,女儿出生了,初为人父的高洪波以女儿为观察对象,进入了儿童文学创作的黄金期。
因为工作关系,高洪波与儿童文学界作家们交流密切,尤其与“文坛老祖母”冰心的交往令他受益匪浅。他始终记得第一次去冰心家取稿的情景:当时,年近八旬的冰心应邀给《文艺报》写文章,高洪波骑着自行车来到冰心家中,亲眼看见她在稿纸下压上拓蓝纸就开始写稿,一会儿工夫千字文写就,冰心将原稿留下,复写的文章交给高洪波取走。
冰心下笔千言倚马可待的才华,深深折服了高洪波,更让他感佩的是其人格魅力。有一次,冰心收到一麻袋孩子的来信,发现很多孩子用的是公家的信封信纸。她颇为忧虑地告诉高洪波:“小时候我父亲桌上有两种信纸,一种用来写公文,一种是自己买的写私信用。”她关切地问:“你女儿用不用你的信纸?”高洪波坦言自己没有注意这个细节。冰心严肃地对他说:“一定要注意,要公私分明。”忆起这些往事,高洪波眼里放光。他顿了顿说:“冰心先生留给我们很多美好的故事。她强调‘给孩子写作一定要有爱心’,是给所有儿童文学作家最重要的启发。”
在冰心“爱心”的基础上,高洪波总结出儿童文学创作的“三心二意”,即童心、诗心、爱心和感恩意识、敬畏意识。凭借这“三心二意”,高洪波畅游在儿童的世界里,以天真孩童的视角看世界,创作了大量简单自然而富有理趣的儿童诗歌、童话故事。其中,《我想》《陀螺》《彩色的梦》等多篇作品被小学语文课本收录,获得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五个一工程”奖、国家图书奖、冰心奖、陈伯吹文学奖等众多奖项。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随着中国作协的工作日渐繁忙,高洪波更多地在成人文学百花园里耕耘。他主编《诗刊》,出版诗歌评论集,撰写文化散文,组织作家到抗击非典、抗震救灾等一线采访……诗人、评论家、散文家、儿童文学家,辛勤创作的高洪波被称为“文坛多面手”,可他心底最认可的身份始终是儿童文学作家。
“儿童文学里最难写的是低幼作品。”高洪波直言,要让连字都不认识的孩子喜欢阅读很难。因为热爱,近20年来,高洪波将创作重心转到低幼读物上。他与金波、白冰、葛冰、刘丙钧组成“男婴笔会”,两三个月聚在一起开一次笔会,专门为《婴儿画报》《幼儿画报》等低幼刊物写稿。这五个岁数加起来超过300岁的儿童文学作家,以纯真的童心创作了“红袋鼠”“跳跳蛙”“呼噜猪”“火帽子”等系列形象,深受孩子们的喜爱。
前不久,高洪波最新的儿童诗集《一根狗毛一首诗》出版,他以宠物犬拉布拉多狗的视角创作了18首儿童诗,作为送给疫情后重返校园的孩子们的新学期礼物。在69岁的高洪波心里,有一个秘密通道,可以瞬间从现有生理年龄回到孩童时代,他笑称这是作为儿童文学作家的“特异功能”。正如俄罗斯文学评论家别林斯基所说,“儿童文学作家是生就的,而不是造就的”,高洪波生就了一颗不老的童心,继续在儿童文学的花园里耕耘着,收获着。
(本报记者 方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