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飞发》日前获得第八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和传统的大历史叙事不同,他总是热衷捕捉历史的“分岔小径”,以人间烟火来呈现历史发展脉络。他说:“写作是我内心的沉淀之道,让我能够看清自身和世界。”
日前,葛亮的《飞发》获得第八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飞发”是一个粤语词,意思是理发。它是葛亮小说集《瓦猫》中的三则故事之一。作品通过沪上理发与港式理发的发展与融合,折射出传统行业在现代社会的变迁,对香港的风云过往进行了生动还原。
和传统的大历史叙事不同,葛亮总是热衷捕捉历史的“分岔小径”,以人间烟火来彰显历史发展脉络。
作为一个南京人,葛亮以前吃炒青菜,喜欢葱姜蒜炝锅,还要加蒜蓉;如今在香港生活了20多年,他觉得白灼菜心,出锅淋些豉油,也很对味。
美食可以定格日常,亦可定格历史。不久前,葛亮出版了长篇小说《燕食记》。作品以美食作为故事线索,将广东、广西、香港、福建、上海联结起来,借关于美食的跌宕故事,描摹出中国近百年的社会变迁、世态人情,展现了近代岭南的百年历史。
葛亮出生于南京的一个文人世家,其祖父葛康俞是著名艺术史学者。抗战期间,葛康俞凭记忆完成的专著《据几曾看》,至今仍被中国古代书画研究者奉为圭臬。
葛亮在六朝烟雨的古都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期。20多年前,葛亮大学毕业,赴港深造,获博士学位,后来任教于香港一所高校。曾经青涩的文学青年,经历了从江南人到岭南人的“蜕变”,如今成为评论家眼中“当代华语小说界最可期待的作家之一”。
不过,葛亮开始写作比较晚。上研究生时,因为做文学批评,他觉得“将心比心”很重要,研究一个作家,需要进入他的内心,于是开始尝试写作,“希望自己能够体会作家的甘苦,再把这种情感代入文学批评”。没想到写着写着,作家反而成了他更知名的头衔。
近年来,学术圈有一句流行语——把自己作为方法,体现出一种反思性的趣味,即学术研究对象并非唯一重点,要借助对研究对象的认知,反思更深远的意义。从某种意义上,葛亮也在把自己作为方法,以自己的寻访来打捞往故。
《朱雀》是葛亮的第一个长篇,也是他的成名作。作品的成功之处不仅在于,以小人物的命运叙写大时代的变迁,更在于通过对柴米油盐酱醋茶等日常生活的书写,展现每一个普通人身上承载的历史演进脉络。这部作品获得了“亚洲周刊2009年全球华人十大小说”奖。葛亮也是这一奖项迄今最年轻的获奖者。
在《朱雀》中,葛亮透过当代生活的艺术表达慢慢回望历史,开始构建起自己作品的历史观。“历史发展起起伏伏,王朝政权频繁更替,这需要你从一个比较客观、比较远的角度去观察它。”葛亮说。
葛亮的历史叙述中还有不少“知识考古学”的影子,他的艺术表达总是衬托着一个巨大的知识背景。每次写作,资料准备得特别扎实了,他才愿意动笔。
他认为,面对历史,“格物”之举是非常必要的。比如,《北鸢》中有一处写“祭孔大典”,只是一小段,但他却花了很长时间研究文献,包括主祭的祭辞格式、祭服的具体样式,他都做了详尽查证。他觉得,所有的研究都是值得的,一切从史料和田野考察中得来的细节,最终都会在小说中有恰当的呈现。
葛亮是70后,在文学界,绝对属于青年。然而,他的小说却比较古典,看不出青年人的叛逆和青涩。有人这样评价:“葛亮有意识地在传承中国小说的传统。他笔下的人物,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也始终坚守仁义理念。中华传统文化中最灿烂的那一部分,在他小说人物身上得到了重现。”
关于创作经验,葛亮说,“要最大化地体验生活,寻找各种写作的可能性”。为创作《燕食记》,在六年时间里,他多次到广东、香港等地采风。为了写《飞发》,他一次次光顾理发店,不断变换发型,几位理发师跟他混熟了,纷纷敞开心扉,交心倾诉。为了创作《瓦猫》,他深入采访了有地域代表性的十多位匠人,还亲自当了回“古籍修复师”,因为《瓦猫》是一部关于匠人故事的作品。
不过,葛亮是一个把写作和生活分得很开的人。在大学教书,他的身份就是教师,不会带入作家的身份。葛亮教文学史,也教创意写作,但上课时不愿多提自己的作品,有时候连学生都感到好奇。
他这样解释:“作为一个写作者,你会有自己的审美取向和价值判断,但作为一个教师,最好不要用一己之审美限制学生的思维,而是要尽可能多地向学生展示关于文学表达的不同的可能性。”
在一年又一年的往返中,葛亮的作品清单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变厚。《七声》《谜鸦》《浣熊》《戏年》《相忘于江湖的鱼》《绘色》《小山河》……从小说到散文,葛亮不断尝试不同类型的写作。
“写作是我内心的沉淀之道,让我能够看清自身和世界。”葛亮说,“在香港这样的城市工作生活,很容易被城市的节奏影响,而写作是我不断确立自我的过程。”
(作者:蒋肖斌,系中国青年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