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王先胜先生的交往,可追索到二十年前。共同对十月太阳历研究的追求,使我们走到一起来了。我们互相交换信息和意见,早已成为尚未谋面的挚友。我与王先胜第一次见面,是在2009年十月濮阳“龙文化与科学发展”会上;2016年他到北京参加学术会议,我们又一次促膝长谈,他带给我《中国远古纹饰初读》、《中国上古纹饰初读》,使我对他的研究有更多深入、具体的了解。他约我给他即将出版的《中国远古纹饰》、《中国上古纹饰》两本专著写序,我愉快地答应了。
记得二十多年前,有位西方学者约我见面,商讨共同开展中国史前天文学起源的研究。我表示,中国近年出土了丰富的可供研究的史前天文文物和刻画符号,证明中国天文学的起源可上推到七、八千年前。他说他有信心上推到一万至数万年之前。他的话,鼓动了我们积极向前探索的信心。我不擅长这种探索工作,但王先胜的工作,正为我们开拓这一新的研究方向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他的《中国远古纹饰》、《中国上古纹饰》以及两本《初读》,已经把中国天文学的起源上推到了一万至数万年之前,实现了二十多年前那位西方学者的想象和推测,是对中国科技史、天文历法史乃至世界古代文化研究作出的重要贡献,令人十分高兴和感佩!
《中国远古纹饰》、《中国上古纹饰》所提供的考古刻画图案、纹饰、符号,达到2300余幅(组)之多,而且这些还只是他搜集和掌握的材料的一部分,是他从数以万计的考古图案、纹饰中精心选择具有代表性、典型性的部分材料。他是充分利用近百年中国考古发掘出土材料和考古学的知识等条件,经过多年的艰苦努力搜集起来的,弥足珍贵。尤其是从事科技史研究而对考古文献不太熟悉的学者,要感谢他所做的工作,为我们打开了从事史前科技史研究宝库的大门。王先胜先生对这些刻画图案、纹饰和符号从不同角度进行了分类,作出了初步解读,并且阐发了它的价值和科学意义。我认为,作这种分类阐发是很有必要的。读者可能会有多种理由说明,他这种阐发是片面的、不完整的、甚至是错误的,但这种阐发的前瞻性、引导性、敏感性都是无可替代的。如果没有这些引导性的阐发,读者就很难在此基础上作出进一步的联想。
远古人类不懂文字,没有掌握书写工具,但表示科学认识的数,则仍然可以用其他形式表现出来,这就是刻画纹饰符号。在出现文字之前,人们为了记载时日,就有了初步的历法。这种历法通过观象授时产生,也需要作简单的推算。在东夷西羌不同的民族中,同时分别产生使用了农历和十月太阳历——古时称为阴阳五行历。虽然没有文字,但可以用数来表达。两种历法各有不同的常用数字,农历用四季、十二月、每月三十天,以及后来的八节、二十四节气等。五行历的数有阴阳二数、五行、十日、每月三十六天,一行七十二天、一岁三百六十天等。汉秦以前的所谓明堂月令制度,正是表现这一特性的。故不同朝代的明堂,有其不同的一组数字。这一认识,也许可以作为刻画纹饰、数字的一种解读思路。
王先胜这两本书,是其二十余年研究的结晶,相当全面、系统地介绍和解读了远古-秦汉纹饰,建立了自己的体系,应是这一领域开创性的著述。其成就,包括资料的系统整理和介绍、研究两个方面。资料的整理,为后人进一步研究提供了打开史前文化宝库的钥匙和方便。对纹饰的释读和研究,又有许多杰出的、独到的见解,它们将起到引导学界开创一条新的研究方向的作用。万事开头难,不要期望一项开创性的工作,能作到十全十美,人人赞同。正基于此,我十分乐意向学界和读者推荐它们。
2020.11.1
陈久金:著名科学史家、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曾任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副所长、中国科技史学会副理事长、《中国科技史料》主编。发表论文约200篇,出版学术专著和科普著作约30种,代表作有《彝族天文学史研究》、《西周金文历谱研究》、《中国少数民族天文学史》、《中国天文学史自选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