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哪一个民族,无论是哪一个国家,无论其处在历史进程的哪一个阶段,都拥有着自己的信仰体系。这种信仰体系作为人类精神的、文化的力量,有别于纯物质的、纯物欲的需求而存在,对人类自身的生存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它们才是人之为人的真正根本。人类就是凭借它超越了动物性的本能行为,拥有了主体性的社会生命形态。一旦失去了的信仰,人类倾刻之间就会退化为动物,甚至连动物都不如。
人类的信仰,又可分为许多的类型和许多的层次。伴随着一个民族经过了极其漫长极为复杂的生存历程,已经被同化为这个民族的生命基因,深埋在脊骨之内的信仰形式被称为母体信仰或母体文化。因为她是这个民族的基本精神质料,是“原生构件”。她可以有不同的组合形式,有不同的外要表现,有不同的时代色彩,但是这些质料本身不会变。比如儒教的“仁爱”,可以是爱自我,可以是爱亲友,可以是爱社会,也可以是爱自然万物,但这个“爱”本身不变;再比如“忠”,可以是忠于家庭,可以是忠于君主,可以是忠于国家、忠于全人类的利益,但这个“忠”本身不变。对这些最基本的精神基因的信重与崇尚,构成了母体信仰。假如这种基本的立足点丧失了,这个民族的意志就会涣散,自我角色就会迷失,不知道自己是谁,应该做什么,这个民族就会内乱,不用外界的力量,它自己就会把自己给破坏掉。自己不知道珍惜自己,搞“窝里斗”,即使不会马上灭亡,也将留下无穷无尽的伤痛,这就是失去母体信仰的后果。
母体信仰可以与时同新地自我创造、自我发展、自我超越,但是不能自我放弃、自行毁灭。因为她是心灵的一部分,是生命的一部分,是一个民族的精神生命。失去了精神的、文化的生命,人就会退化为一种靠本能驱使的动物,做出一些正常人做不出来也无法理解甚至想象不到的荒谬事情来。
不同的母体信仰之间可以相互借鉴、相互吸取,但不能相互替代。因为人类社会内部有一种竞争、对抗的自然趋势,这种力量依靠动态平衡机制相互制约着才能平稳发展,假如我们全面吸收对方民族的母体文化质料,并替换下自己的母体信仰,那么在自我人格之中会出现一个“抗原”,精神与肌体会相互冲突,自相矛盾,陷入自我排斥和身心分裂的状态。这种身心内部的冲撞,同样表现为自我否定、自我摧残、自我破坏,进而就会把这种破坏欲发泄到外界,成为反社会、反人性的人格。由这种人格组成的社会和国家与丧失了母体文化的社会和国家一样,会做出正常状态下不可能做出的事来,不记后果、不讲策略、不顾人道与国际法则,遗患无穷。
出现放弃母体信仰的情况可能是出于对自身生存现状的极度不满,或是过分地盲目崇拜、羡慕其他的文化及生活形式,以及他人的学说、思维、人格、物质成果等等。把对方的信仰不加选择地内化为自己的主导精神。在内化的过程中忽略了现实条件的差异,强行“换头”,强行“换血”,必然会出现“排逆反应”,甚至会为此而丧命。
对于一个文化主体来说,其它民族的信仰与文化不是不能借鉴与吸收,不是不能取长补短,相互交流,这些良性的沟通是必需的,但是绝对不能大幅度的触动母体信仰根基,不能在放弃主体性的状态下去无知地“拿来”整套的异族信仰。现实当中的“全盘西化”,五四时期的“全盘否定”,建国初期对苏联模式的照搬照抄都是根本错误的,我们为此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与这种自我否定相反的是正视自身价值,尊重自我,重塑主体性,重建主体信仰,找回民族的自信心,走上健康的、建设性的良性循环发展之路。这条道路初看起来往往会显得漫长,显得保守、缺少诱惑力、不够大胆、没有魄力,但这却是唯一正确的选择。我们的选择是什么?我们唯一的正确选择就是回到本民族的母体文化信仰中来,找回真正的自我。我们的母体信仰是什么?她就是以儒教为核心的五千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有人会因此而疑惑,儒家文化不是封建的吗?不是专制和落后的吗?不是阻碍着科学民主的进程使近代中国陷入了的贫困、战乱、被掠夺、被殖民化的屈辱境地的吗?我要说的是,这是一种肤浅的认识,事实并非如此。
清代以前的中国其实是一个非常繁荣发达的文明古国。生产力发展水平非常高,综合国力与人均产值均居世界首位,中国的社会总产值是当时整个欧洲国家的总和,当时的中国拥有最强大的军队,最庞大的远洋船队,最完备的政权机构,最完善的教育系统,最发达的手工业,最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最高的粮食亩产量,最完善的内河航运网,最发达的金融业,最发达的商业、医药、矿产、渔业、牧业、建筑、纺织、陶瓷……清代以前的中国是真正的世界中心!因为中国拥有着完善的延续了五千年的母体信仰——儒教。然而短短二百年之后,中国却成为了“东亚病夫”,成为了贫困落后任人宰割的羔羊,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很简单,母体信仰被架空了、被破坏了。清军入关之后,满清统治者为了长久地剥削与奴役中原各民族人民,残酷地实行了“文字狱”,破坏中原民众的文化主体性,施行“削发易服”,剥夺人民的生活自由,强行改变固有的风俗习惯、思维习惯与价值体系,原有的母体信仰被破坏殆尽,人民失去了自主意识,失去了生活的信心与创造的热情,仅仅是两百年的时间,一个泱泱大国就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更可怕的是,为了愚弄人民,统治者把儒家圣贤扮成神灵让民众去膜拜。人们都知道,作为传统信仰的儒家文化是世俗形态的,儒教圣贤是入世的有血有情的人格,而不是僵死的塑像、牌位,儒教是以生活中的伦理道德价值力量来为社会稳定、发展服务的。孔子不信神,也不主张搞神灵崇拜,当时的统治集团偏偏要孔子变成神。清朝统治者祭祀孔子的次数最多,给孔子加封的名号最高,但他们自己是不信儒教的,他们信奉萨满教——一种游牧原始宗教,要民众改变信仰类型的真正目的就是要破坏汉族的母体信仰,消灭其主体精神,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儒教文化就这样被暗中置换,丧失了母体信仰的特征,中国由此失去了真正的信仰,由一个独立富强的东方大国沦落为贫困不堪谁都可以肆意欺辱的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