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思想为我国文化思想主流之一,《道德经》则是道家思想最重要的经典,原著五千余言,几乎是一字就涵盖一个观念,一句就包涵一个妙义,作者老子被誉为道家宗师,道教人士尊为太上老君,即三清中的太清道德天尊。他著的《老子》一书到了唐玄宗时尊称为《道德经》。“道”字代表中国的宗教观,同时包含了中国的人生哲学、政治哲学、军事哲学、经济哲学,修炼哲学乃至一切人类生活的种种问题都涵在此“道”字中。我国几千年的历史,每个朝代,在鼎盛时候,在政事治理上,都是“内用黄老,外示儒术”。在乱世时则有道家人物出来拨乱安邦,如商之伊尹、周之吕尚、春秋时的范蠡、汉之张良、三国之诸葛亮、唐之魏徵、明之刘伯温等,他们有部份人士明白“功成身退天之道也”的道理,事后飘然引退。
中国哲学认为天人是合一的,通过自我生命本体,观察宇宙之本,两者互相融贯,是同源一体,人体就是一个小宇宙。《道德经》就是道祖仰观俯察而建立的一套广大精微、系统完整,首尾一贯之哲学。其文约,其旨远,微妙玄通,愈经历炼而愈见其光华,经得起时间空间的考验。
《道德经》凡五千言,但各家注疏多达百家,越看越繁乱。反观《道德经》原文,感悟到第一章及第二章中道祖给我们一帧清晰的图画,脉络分明,已隐约透显出老学全体之大旨,以后章节反覆推论阐明。第一章“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道祖首先提出“道”与“名”,“无”与“有”的关键名辞,是连串贯通全书八十一章脉络的线索。从文章结构来看,“道”与“名”同等分量,“道”是本体先天地存在的原理原则;而“名”是宇宙万物,即是妙有之用。“无”与“有”两者同源一体,互相融贯存在,从无间断。老子仰观宇宙,体悟道之自然存在,以及推展至人生世俗,消解世人之烦忧,安顿人心,谋求福祉,使人们精神宁一,与宇宙自然秩序和谐,然而世情纷扰,纵横互相影响,互为因果,复杂变幻,时空交错,亦虚亦实,亦真亦假,亦动亦静,环环相扣,玄之又玄,道祖提出以“常无”“常有”之态度,就是洞察其中“徼妙”之正确大门,提示后人把“有”“无”作一体两边看,故曰此二者同出而异名。观无不是单单看无,虚无体中含造化生物之妙,观“有”不单观“有”,万物中存虚无妙道之理。是则有无并存,故曰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也。同时道祖深恐后人只会在其书中文字考究而忽略神而明之的境界,强调这八十一章的整本《道德经》只是一个进入“道”之奥堂的门径,所以是出行不言之教,所谓“言语道断,心路行绝”,故石头禅师以手掩口却张开了心。道其可以道的,已是非“常道”,正是挂一漏万矣。
道祖对道的领悟,用后天有局限性的文字描绘,是非常困难的,更兼他当时用字遣辞,我们后世亦很难明白,甚至误解,况其文简约,含义深远呢道祖在经中对道的描述有“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第四章)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第十四章)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若冰之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浑兮其若浊;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第十五章)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第廿一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第廿五章)
我们读了道祖对道的描述后,应以神而明之态度,掩卷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感世情之复杂变幻;能否可以与道祖契合?
我们观天之道,地之道,应合人之道。人为物首,是宇宙唯一之体道者,感知者(直至目前为止)。道祖从道的体验中谋求突破人类小我的局限,不断由有以之无,净化人生达至清虚,与天地精神契合。人的身心性命与道相连,息息相关,同是一体,所以《道德经》第二章∶“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天唯弗居,是以不去。”
由经的首章而接连这一章全段,明白指出自形而上道的无名开始,一直到形而下的名实相杂,“同出而异名”因果相对的道理。美与善本是正面之事,而进求“天下皆知”之极致,显著形迹,人人欲得,事事安排,甚至不择手段,妄自追求,一存此念,早已离道,形成不美与不善矣。由此可知∶有无、美丑、善恶、难易、长短、高下、音声、前后、阴阳、刚柔、得失、宠辱都是事物之一体两面,皆不应执着。故圣人作事不存主观企图、偏好,默默耕耘,功成不恃有,不夸耀,不居功,飘然引退,纷争化解于无形,人生得道妙逍遥。
《道德经》言简意奥,文字之内涵深广笼统,更兼当时字词含意与现代的解释颇有出入,因而产生误解及曲解,经中很多章节粗浅看来,似乎是老子主张愚民政策,或欲擒故纵,欲取先与之权谋诈术或抛弃学术等等误解。试想孔子至圣先师有教无类,其尚谓∶“老子犹龙”,庄周赞老子为“古之博大真人”,如老子果真将以愚民,早已为二圣所疵议不齿矣。孟子主张“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若老子愚民,孟子岂有不声讨之。
误解的起因是第六十五章∶“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知此两者亦稽式,常知稽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乃至大顺。”老子将以“愚”之的“愚”,并非是非不明,邪正不分,蒙查查的愚蠢之民。乃是在无知无欲状态下的一片真淳、诚朴,不存智巧私欲,天真纯朴之中,顺自然而无机心也。“智”与“欲”在老子看来乃是起自后天之妄生欲念,贪婪执着,非与生俱来的内在真智慧。人之先天真智慧本是万德俱备,然而一被后天智欲干扰,先天之真知慧便减作用而退藏于密。如能弃“智”与“欲”回复到无知无欲之淳朴状态,那末先天真智慧即油然而显现矣!道祖又云“我愚人之心也哉”,以愚人之来形容圣人之心态,可见此“愚”乃真智与纯朴的同义词,反朴归真,弃智反愚乃是自我修炼,去尽繁华见真淳之终极,故云“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智多之智,非是发自性之真智慧,乃对外物贪恋之机智巧变,以此智治国,智巧日彰,其国必乱,不以智治国,民乃淳朴,慈孝自然,此“将以愚之”之效果。掌握这两种治国的模式,是谓玄德,弃智反愚复命于性初至于大顺于道。以此模式治国、治民,采不干预政策,国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岂不美哉!
第十八章∶“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第十九章“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则素抱朴,少私寡欲。”
人们的慈孝、仁义、守礼之真智慧,是与生俱来,不必刻意提倡标榜,自然而行,故当人们要提倡仁义,则纯朴大道己废;要标榜孝慈,六亲必先不和;要有忠臣出来救国,则国家必已处于危急之秋或政治腐败,由此观之,居上位者不可刻意使自己成为圣明之君;不刻意提倡仁义;不追巧智功利,不贵难得之货。百姓自然安居乐业,家庭慈孝,社会安宁太平。所有文字的劝告,政令的指令,皆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治标之法。其治本之法应“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第三十六章∶“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此章经文给人误认为权谋诈术,实老子说明物极必反之现象。大凡事物发展至极点,必向其相反之方向转变。而误解之产生乃在“将欲”二字。这并非指“人之意欲”而是事物发展之趋势而言。气机之升沉,自当如此。物势之将欲合,必然已张极,故张为合之前兆,合必以张为始,强为衰弱之先兆,将有弱之趋势。兴盛之极,废败随之;富裕饶足,将是难困贫苦之因素。于张知歙,于强知弱,于兴知废,于与知取,事未明而先机之兆已显。明乎此,凡事不可太尽,留有余地;处柔弱位置好过处强刚之顶点,更不可好高鹜远,脱离现实或夸己功,炫耀财富。应知于微时,心存危机感,非香港近年之世情耶!
老子身处当时的春秋时代,正是开始衰乱时期,乱像已萌,各地诸侯为了争地称霸,不惜代价网罗天下才能之士,而当时所谓才能之士为迎合各国诸侯之所好,倡立富国强兵,夺地称雄之“学说”,一旦为诸侯任用,为着实现其“学说”,纷争遂起,受苦者皆百姓也。道祖始终是以“返朴归真”为宗旨,主张弃绝一切外乎身心性命之帝王之学、开疆争霸之学、合纵连横之学,百姓之忧虑可以减少矣。老子不是要我们断绝认字、计数、谋生之学。
道祖明示人们对人处事应如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厌恶之地,几合乎道矣。水性柔弱,乘理而行,随遇而安,为无为而无不为。最后以《道德经》最后一章,最后一句作为结束:“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愿与诸君共勉,有缘再见,谨祝健康愉快。
来源:拙风文化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