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华民族正处在伟大民族复兴的进程之中,民族的复兴必然与民族文化的复兴相关联,在我国历史上虽说是由儒、道、释三家构成中华文化,但儒学却一直曾居于主流地位,影响着我国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儒学的复兴和中华民族的复兴是分不开的,这是由历史原因形成的。儒学自孔子起就自觉地继承着夏、商、周三代的文化,从历史上看它曾是中华民族发育、成长的根,我们没有可能把这个根子斩断。如果我们人为地把中国民族曾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根子斩断,那么中华民族的复兴就没有希望了。因此,我们只能适时地在传承这个文化命脉的基础上,使之更新。就目前我国发展的实际情况看,在21世纪儒学作为一种精神文化在中国、甚至在世界(特别是在东亚地区)将会有新的发展。为什么儒学会有一个新的发展?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有政治的、有经济的原因,但与“西学”(主要指作为精神文化的西方哲学等等)对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学)所进行的全方位的冲击有着密切的关系。正是由于“西学”对中国文化的冲击,使得我们得到对自身文化传统有个自我反省的机会。我们逐渐知道,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应该发扬什么和应该抛弃什么以及应该吸收什么。因而在长达一百多年中,我们中国人在努力学习、吸收和消化“西学”,这为儒学从传统走向现代奠定了基础。新的现代儒学必须是能为当前人类社会“和平与发展”的前景提供有意义的精神力量的儒学,应该是有益于促进各国人民团结、友好、互信、互助、和睦相处的大家庭的儒学。新的现代儒学必是“反本开新”的儒学,“反本”才能“开新”,“反本”更重要的是为了开新。
(二)
从当今世界处于全球化的形势下,人类社会正处在一个大变动的时代,世界各地的思想界出现了对“新轴心时代”的呼唤,这就要求我们更加重视对古代思想智慧的温习与发掘,回顾我们文化发展的源头。关于“轴心时代”的观念是由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1864-1920)提出的。他认为,在公元前500年前后,在古希腊、以色列、印度、中国、古波斯都出现了伟大的思想家。在古希腊有苏格拉底、柏拉图,以色列有犹太教的先知,印度有释迦牟尼,中国有孔子、老子,古波斯有索罗亚斯特,等等,形成了不同文化传统。这些文化起初并没有互相影响,都是独立发展起来的。这些文化传统经过2000多年的发展,在相互影响中已成为人类文明的共同精神财富。雅斯贝尔斯说:“人类一直靠轴心时代所产生的思考和创造的一切而生存,每一次新的飞跃都回顾这一时期,并被它重新燃起火焰。自此以后,情况就是这样。轴心期潜力的苏醒和对轴心期潜力的回忆,或曰复兴,总是提供了精神力量。对这一开端的复归是中国、印度和西方不断发生的事情。” 例如,我们知道,欧洲的文艺复兴就是把其目光投向其文化的源头古希腊,而使欧洲文明重新燃起新的光辉,而对世界产生重大影响。中国的宋明理学(新儒学)在印度佛教文化的冲击后,充分吸收和消化了佛教文化,“出入佛老,而反求之六经”,再次回归先秦孔孟而把中国儒学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并对朝鲜半岛、日本、越南的文化发生过重大影响。
在人类社会进入新千年之际,人类文化是否会有新的飞跃?雅斯贝尔斯为什么特别提到中国、印度和西方对轴心期的回忆,或曰“复兴”的问题?这是不是意味着,中国文化又有一次“复兴”的机会?我认为,答案应是肯定的。我们可以看到,当前,“国学热”的兴起,可以说预示着,我们正在从传统中找寻精神力量,以便创造新的中华文化。自上个世纪末,我国学术界出现了对中国传统文化研究重视的趋势,而进入21世纪逐渐成为一种社会潮流,“读经”、“读古典诗词”恢复优良的道德教化传统,蔚然成风,不少中小学设有读《三字经》、《弟子规》、《论语》等等的有关课程内容。许多大学生建立了国学院,孔子学院,开设了多门与儒学有关的课程。社会各阶层、团体、社区也办起了读古代经典的讲习班和讲座。众多的企业家在学习诵读儒家经典,希望把他们的企业办成以儒家伦理指导的新型企业。特别是胡锦涛总书记在17大中提出:“弘扬中华文化,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将有力地推动中华文化的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我们还必须注意的是一批中国知识分子在深入研究中国自身文化传统的同时,对当今世界文化发展的总趋势更加关注和有较深地研究了。他们知道,中国文化必须在传承中更新,这样中国文化才得以真正的“复兴”,而“重新燃起新的火焰”。因此,我们期待着和各国的学者一起为建设全球化形势下文化上的“新轴心时代”的早日到来而努力。在欧洲,经过解构性的后现代主义对“现代性”思潮的批判之后,出现了以过程哲学为基础的“建构性的后现代主义”,他们认为:“建设性的后现代主义对解构性的后现代主义的立场持批判态度,……以建构一个所有生命共同福祉都得到重视和关心的后现代世界。” 建构性的后现代主义认为,在崭新的时代,每个人的权利都获得尊重,如果说第一次启蒙的口号是“解放自我”,那么新世纪的第二次启蒙的口号则是尊重他者,尊重差别。他们提出“人和自然是一生命共同体”的宇宙有机整体观,以此反对“现代二元论的科学主义和工具理性”。里夫金在他的《欧洲梦》中强调,在崭新的时代,每个人的权力都获得尊重,文化的差异受到欢迎,每个人都在地球可以维持的范围内享受着高质量生活(不是奢侈生活),而人类生活在安定与和谐之中。 因此,他们认为,必须对自身的前现代传统某些观念加以重视,要重视两千多年前哲人的智慧。印度在1947年取得了独立。在她争取独立的过程中,许多民族运动的领袖都把印度的传统思想作为一种精神武器。早在上个世纪中期印度思想家戈尔瓦卡就提出:印度必须建立强大的印度教国家,他特别强调“印度的文明是印度教的文明”。1985年国大党的“诞生是印度民族团结和复兴的标志”。他们认为,只有把印度人民的宗教热忱和宗教精神注入到政治中,才是印度觉醒和复兴的必要条件。因此,印度民族的复兴必须依靠其自身印度教的思想文化传统。在进入21世纪,印度国大党连续取得选举的胜利,印度社会“是靠共同的宗教、文化、历史、种族、语言和其他亲缘关系所结合起来的同质民族。”这有力地说明印度正是“新轴心时代”兴起的一个重镇。 这是不是可以说,在全球化的情况下,中国、印度和欧洲都处在一个新的变革时期,他们都将再一次得到了“复兴”的机会?我认为,雅期贝尔斯的看法是有远见的。这里,我必须说明,我并没有要否定其他民族文化也同样将会得到“复兴”的机会,如拉美、北非等等,但是,无论如何,中国、印度、欧洲(欧盟)的“复兴”很可能预示着“新轴心时代”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