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山东大学校长徐显明教授许嘉璐在尼山讲堂第一讲《小学与儒学》
[徐显明]:各位专家、各位学者、各位朋友:今天许先生这个讲座是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成立之后的在校内的第一场讲座。我其实没有资格来主持这个讲座,因为先生今天讲座的内容对我来说,我只有学习的义务,先生的学问博大精深。徐先生的自身的研究领域是训诂、语言、文字,他是当代文化人的代表,今天我们能够欣赏到他的讲座,对我们师生来说,这应该是在学术上最好的一种享受。对先生我就不再做更多的介绍,下面我们就用掌声欢迎先生作讲座。
[许嘉璐]:各位专家、老师们、同学们:
我早就有了思想准备要到山东大学做一场报告,但是今天的报告我有三个没有想到,第一个没有想到是在主会场举行了仪式之后原地举行,这样海内外的专家都在场,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以为仪式举行完了,我到教室面对同学们讲。我准备的是普及的东西,背着专家跟同学讲这日子还比较好过一点。第二个没有想到,我准备的这个题目PPT是50张,准备了2.5小时,是为同学上课的。临来的时候接到通知说因为时间紧,压缩到一个小时。我上火车之前的一个多小时刚在一个会场上,是我倡议和指导的一个大型系列电视片的开机仪式。这个电视片的题目是《千年中医》,摄制组是国内一流的摄制组。我和章琳先生合作,先拍的105集的《激励永远》,这变成了学校基础教育和中国共产党的基层组织以及解放军基层连队的爱国主义教材,在大陆上千个电视台播了几万集次。第二次合作拍的《千年古献》在中央电视台、阳光电视台、教育电视台向海内外播映。下一步,要和香港亚视合作,还要把《千年古献》介绍到台湾去。一个半小时以后我又要到台湾去,我来不及压缩PPT,今天早晨我灵机一动,学现代的传媒——快速地放PPT,只讲观点,不能够普言。今天的题目是观点问题,不是材料问题。第三个没有想到是徐显明校长给我主持这个报告会,而且封我为“文化人”,不敢当,我只是文化的一分子。
这样就请老师们和同学们包含,我可能讲的逻辑不清、观点不明。如果是这样的话,请允许我今后作为儒学高等研究院的一个成员有义务为同学们授课,我再来补偿,也请在座的专家、我的老朋友、师兄们睁一眼闭一眼,把两只耳朵打通——左耳听、右耳出。
《小学与儒学》。
一、何为小学。
小学这个名称实际包含了文字、音韵、训诂乃至校刊、版本等等这些学问。在周代是贵族同盟子弟同盟所学,所以称为小学,今天已经不是这个意思了。小学的核心是训,文字、音韵是为训诂服务的。最后的落脚点是对文献的解读、诠释。
与其我讲道理不如讲一个实际的例子,人人都知道的例子。 同学们在中学可能读到过的,“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这个“瞷”指……,“施从良之所之”,…按训诂说,“良”就是后代的郎,。“瞷”在古汉语课本上是“看”或者“偷着看”。“施从良人之所知”,“施”是跟踪,跟踪自己的丈夫有没有第三者。“与其妾讪其良人”“讪”是抱怨。训诂学就是解决这些问题,但是真正的训诂学是要说其然,还有问其所以然。为什么那个“瞷”是偷着看?讪为什么不用怨?…而用“讪”?以及最好能把适当地恢复古代的语境,把它的情貌能够描写出来。
赵歧《孟子章句》:“妻疑其诈,故欲视其所之”。…慢慢地妻子怀疑了,明天我去看看,于是跟着去了。所以,“妻疑其诈,故欲视其所之”,可是孟子为什么不用“视”…。赵歧《章句》:“瞷,视也。”朱熹集注:“瞷,窃视也。”《孟子?离娄下》:“储子曰:王使人瞷/瞷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孟子说,我有什么不同,尧舜都跟人一样。”这体现了孟子所说的人之与禽兽也,己兮?…体现这个思想。为什么不说“王使人视夫子”,为什么是偷看?《说文》:“戴目也。”所以,“江淮之间谓眄曰瞷。”《尔雅?释畜》:“马一目白,瞷。”眄,《说文》:“目偏合也。”眄的意思就启发了瞷的意思,或者是斜视,或者是注意力很集中地提高自己视力,所谓“偏合”就是虚着眼睛。人如果要提高自己的视力,看得更远,缩小自己的瞳孔。人是不能操作瞳孔的,所以人就用眼睑微合聚光,以看得更远。
读到这儿,我们就知道…人所知不是正规地看,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种偷着看的样子。假如说郎君走在路上,决不会大摇大摆地看,那就得眄。
赵歧《章句》于“施从良人之所之”,注:“云:“施者,邪施而行,不欲使良人觉得四也。”于“施施从外来”下注云:“施施,犹匾匾,善悦之貌。”喜悦是外在的,自得只有自己知道,朱熹把内心挖掘出来了。为什么这样的字是这样的解释?焦循《正义》:“按《毛诗?王风?丘中有麻》传云:“施施,难进之意”;笺云:“施施,舒行伺间”。解释“施施,喜悦自得之貌。”还没说出所以然来。现在我谈谈我看法的所以然。
《说文》对施的解释,“施,旗旖旎也。晋栾施字子旗。知施者,旗也。”旗子竖起后风一吹飘的样子。“旗旖旎也”,它是飘的,但是如果从上面看的话是摇摇摆摆地飘着(描述)。斜行不是一直斜着走路,因为路上会有树或者其他的障碍物,因此是斜行,像蛇一样。为什么有这个意思?因为这个字的音、意最初的源头就是那个“也”字。“也”不过是盛水的器皿,其实说的没错,因为仪器齐名就是按女因…起的,它的功能和齐名与…一样。后来又加了一个佛物。形体变化还读这个音的比如池塘的“池”,同学们现在只知道游泳池,50米×25米是标准泳池,池的原意是护城河,所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城门失火护城河的鱼都倒霉,而不是游泳池里的鱼倒霉。护城河不很规则,即使拐弯的时候是半圆的,不是完全90度的,是为了水的流行。其形状就像蛇的爬行。大地的“地”起伏。奔驰的“驰”,意衣缘。古代衣服的衣边是弯曲的,现在西装的边也是弯曲的。张弛的弛是把弦送起来,收起来以后也是弯曲的。拖把的“拖”,拖把能保证走直线吗?“蛇”为什么也相通?因为蛇也是弯曲着走的。《红楼梦》上描写袭人蛇腰,那是描写腰是旖旎的,灵活的、动的,漂亮。这样说“施,旗旖旎也”。原来得意于“也”,这样就明白了。
朱熹为什么又加了“自得之貌”?那就是吃饱了、喝足了,回去又有老婆和老二,进门的时候还充好汉,穿的是古代长袍,大大方方地摇摆着进来了。男人甚至出现了蛇腰的状态,这是扬扬自得。
“讪”就是诽,低度的,不激烈的,不夸张的谤。
归结起来,有这么几点:
一,训诂明,“经”义乃明。但是经义需要读者去体会。《孟子?离娄子》这一章讲的是一个故事,学到古汉语课这一篇主要是读这个故事,但是孟子善比喻,他讲的故事都有深刻的道理,他的道理就是经义。我们读了这篇,知道他的妻子是斜行去看,知道他本来是求爷爷告奶奶做一个高级乞丐,在坟头间把人们祭祀剩下的东西吃,不够又到别人的坟头去,吃的满嘴是油,完了再来两个苹果,跟参加高级宴会差不多,以此为满足。而且在他妻妾面前显得很高贵、很骄傲。孟子那个时代全是偷偷地违背着家人摇尾乞怜,做着一些不敢让家人知道的事情,反过来在老婆面前、孩子面前、儿孙面前充好汉。这是直指人心,直指社会的道德。当然,如果我们读了之后说斜着走跟着她丈夫,回来很得意,也能够理解。但是如果用训诂的方法,追起源、得其所以然了,再读这篇文章,当时场景全活了,这时候一转,拿它说社会现象,我们对社会一些人的面貌、精神状态的认识可能更深刻一些。孟子说的是战国时期,而孟子所批评的这种官场的现象,在全世界各个国家、各个时代从来没有绝种过。今天的有没有?偷偷地向哪儿集资二十万,赶快给组织部长送去,又是求谁给我弄辆车给什么什么人送去,然后自己从副职提到正职,回到到说“组织上下文了,我又提正职了。”但是我们描述没有孟子深刻,把这种人的心灵面貌勾勒得多么生动!这就是训诂学。当然,我举个例子并不能说明训诂学的全貌。要是这样的话,一堂课就解决了,不用一学期的课、一天的课了,何况学训诂学需要版本、校勘的工作。
二,前人近故古、习古,易得古语情貌;今人则需细究。
三,训诂需文字、音韵为羽翼。
四,语言有其声明,需究其语境。语言是有生命的,这种生命就活在说话人、写作人的语境中,要感到语言的生命,就需要适当地、尽力地恢复当时的语境。但是,语境消失之后是不可能完全恢复的。而且我们恢复它,也带有自己主观的东西,可是对古书的诠释就在这里,脱离了语境,又努力恢复语境,恢复语境又有自己的主张和观点在内,这种诠释又向前发展。每隔一个五百年中国对自己的典籍都有一次全面整理和诠释的过程,只有从乾嘉到现在不到五百年(250多年),这是因为我们通用的文体变了,从文言文变成白话,缩短了重新阐释的周期。今天儒学复兴,要对典籍重新做一遍诠释,我相信语言和文字表达不会有质的变化,恐怕也需要有一个五百年。我所说的一个浪潮、一个全面,至于个体的、个别的诠释从来没有断绝过。
五,训诂明,需“经”义明。经义是做训诂的一部分,一句话“经义和训诂相互促进”。
二、小学与典籍传承共生共长。
可以说汉唐宋基本上是一脉相承。在汉代突出的今、古文之争。今古文对于五经的解释有巨大的差异,但是它们的目标或者说打的旗号都是要把五经的含义阐释清楚。唐代统一的南北经学,集大成特别是北学被继承,但是没有丢掉经义。今天我们看的东西仍然是要阐明经义。在这里面,当时的科举制度和道统是有差别的,不能混为一谈,也不好在这里再展开。宋代以阐发圣人之旨为已任,离五经远了而成四书,突出的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只有早期的儒学家像朱熹、程颐乃至周敦颐(他算不算儒学家现在还有争论)。现在回头看程、朱的东西,他们还是重训诂的。
朱熹在《诗经注》和他的语类里对师训进行了激烈的批评。《朱子语类》“如此解经,尽是《诗序》悮人。郑忽如何做得狡童!若是狡童,自会托婚大国而借其助矣。谓之顽童可也。许多《郑风》,只是孔子一言断了,曰:“郑声淫。”如《将仲子》,自是男女相与之辞,却于祭仲、共叔段甚事?”如《襄裳》,自是男女相咎之辞,却干忽与突争国甚事?但以意推看狡童,便见所指是何人矣。不特《郑风》,《诗序》大率皆然。”…这是他的伟大贡献。
宋明理学家把儒学推到了新的高峰,他们的贡献我认为是世界性的。同时,早期的理学家很讲训诂,他们的功底都是很深的。但是末流有些人背离了理学的初衷。到了乾嘉时代又走向另一段,阳明之学的末流,顾炎武批评是空疏、误国。鉴于历史的教训再加上清代文字狱的压迫,所以学者们都钻到小学、音韵、训诂、校勘版本当中,在家庭教育里还是按宋明理学,可出去只讲文字、音韵、训诂。于是偏离了经义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达到顶峰。随便举个例子,“君子博学而曰叁省乎身已,则知明行无过乎矣。《大戴记?劝学》篇作“君子博学如日叁己”也。如、而古通用。王先谦《荀子集解》,《大戴记》一本作“君子博学如日叁己焉”,与俞说同。孔氏广森云:“叁己者,学乎两端以己叁之。”我个人认为王先谦的结论可以作为定论。
我举这个例子什么意思?就是到了清代乾嘉以后,大家就在字句上争来争去,而王先谦成乾嘉之后,这时候宋学有点儿复兴,所以就又要向经义靠,因为他能够得出更让人信服的。脱离开经义,只是就字据争论半天,写若干篇文章,但是这些结论对惊异经义有什么用?不太好用,于是后来遭到非正统的或者正统的理学里杀出来的《汉儒通义》里说:“汉儒善言义理,无异于宋儒。宋儒季汉儒讲训诂而不及义理,非也;近儒尊崇含儒,发明训诂而不讲义理,亦非也。”钱穆先生在《朱子学提纲(新学案)》里说“清儒则一意考古,仅辨名物。”我认为钱先生的批评是很中肯的。
乾嘉巨擘段玉裁《戴东原集序》:“先生之言曰:六书九数等事,如轿夫然(像抬轿子的轿夫),所以意轿中人也。”所谓六书就是文字学,意思是小学乃至于数学全是给人抬轿子的。“以六书九数等事尽我,是犹误认轿夫为轿中人也。”如果你们把文字、音韵、训诂、校堪看成全世界都干这样的事情,那你们就把抬轿子的人当成轿中人了。又尝玉裁书曰:“仆生平著述之大,以《孟子字义疏证》为第一,所以正人心也。”我的其他小学著作都是抬轿子的,真正与世有用的是孟子的书,而孟子的书是清代理学或者哲学的重要著作,在中国的哲学史上是有重要的意义。
段玉裁在一篇文章说“癸亥,先君子见背,今又七年所矣。归里后所读书,喜言训诂考核,寻枝叶,略其本根,老大无成,追悔已晚。”他一头扎进了文字、音韵学中,老了才明白,这是抬轿子。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一个世人,应该兼顾既追寻工具,更重要的要求道,有益于世,以正人心。
许宗彦《学说篇》:“考证、训诂、名物,不务高远,是知有下学,不知有上达,其究琐屑散乱。”章学诚“著作本乎学问,而近人所谓学问,则以《尔雅》名物、六书训诂谓足尽经世之大业,虽以周、程义理,韩、欧文章不难一映置之。”只知道这个是学问,不知道那是更大的学问。
根据以上所说的,就是我的思路,要想读懂古书,要想读懂经义,必须学训诂。不能整个的训诂学界只顾训诂,不管经义。作为个人可以一生研究音乐或者训诂,但是作为学术界一代人都是如此就不行了,这个历史的经验值得借鉴。
宋儒以后只知有朱,不知有孔。当然这有点儿夸张——只知有王,不知道有朱,甚至满街都是圣人,可是社会一天天地凋敝和衰落。既避免空谈义理,而没有训诂的根基,也避免只谈训诂不顾义理。今天我们要把两者结合起来。
我的观点如下:
一,欲弘扬传统,即需阅读典籍;欲阅读典籍,即需掌握“小学”,尤其是训诂。
二,不读典籍,不讲训诂而谈文化,乃是在架空中楼阁。如果不重视训诂与义理的结合,任其发展下去,我们弘扬儒学,弘扬传统文化会受到社会的谴责而夭折、中断。
三、训诂为解释而生,典籍之内涵为之本,不可舍本逐末。现在需要的是开挖内涵,而不是一般地、粗浅地理解,也是我所说的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
四、为训诂而训诂,亦犹赞好箭而不舍,于身于民于国皆无益。
五、事物繁多,所取异趣,环境各异,术有专攻,不可强一。个人的性格不同,天下的事物这么多,你喜欢这个我喜欢那个,而且所处环境不同,可能山大需要我干这个,北大就不需要我干这个。“术有专攻,不可强一”,就学术总体而言,应该本末兼顾,论其个人而各有所好、各有所长。昨天我在高等研究院的理事会上,对我个人提的要求一定做好兼容并蓄、发挥好各位教授的专长,彻底地破除门户之见。要知道,在儒学研究的历史上门户是很深的,这一点我们不能继承,要以博大的胸怀来容纳。
六、今之“小学”,皆纳入西方语言学领域,且一味仿效西学之学术分类、研究宗旨、分析方法,知往忘复,遂难免段玉裁的遗憾在自己身上实现了。这点尤其严重。语言学内部的分类乃至教育部学术委员会、学术办公室的,对学科的分类全是照抄欧美。他们文艺复兴科学发达之后,进行科学分类,推动了世界科技的发展。但是过了三百年,再这么推下去人人都可以成专家,人人都不会综合,不会应用。
我记得很清楚一个,一个贵州的副省级干部跟我说,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手麻,他到医院外科,大夫告诉他这病属于神经科,到了神经科大夫说我只管脑神经的,又介绍了另外一个大夫,另外一个大夫说我治手疼的,不治手麻。气得这位副省级干部说他说不看了,找中医,吃了十服药就好了。这位副省级干部还在。
我们的学术也受到这个影响,因此就造成了今天国学没有门类,没有这个学科。人大的纪宝成校长也参加了一次座谈,都呼吁应该有这么一个门类。几位校长也跟我说,你呼吁说说,对不起,我不想呼吁。因为我们现在吃西方的激素正在发胖,你说没人听的,怎么分科?他脑子里文史哲分得很细,文里面文和语分得很细,国内国外也分开了,语还分成了汉语史和语言学,汉语史里是文字学、音韵学、训诂学三个不同的方向。搞音韵的又分研究上古音韵、中古音韵、近代音韵。文字学是研究甲骨文还是金文还是小篆还是后来的隶、楷还是研究文字的规范,又分得很细,一个年轻人一辈子就干这么一小块。台湾和香港那边“文”那边还好,我们不是,搞先秦的就是先秦的,搞两汉的就是两汉,明清的就是明清的。讲四大名著可以讲得四大一流,先秦的老师病了,这位老师能不能代两节课,对不起,讲不了。不怪我们的学者,是因为我们学西方,但是段玉裁的教训明明白白地。这是作为一个学者,但是作为一个国家呢?
七,交叉也、渗透也,到现在仍为口号,全世界皆然,局于观念、体制、机制。所以,国学要立一个学科,恐怕要借助着大陆的《教育发展改革纲要》的推行,改变了一个思路才能立,现在呼吁没有用,到时候该说话就说话。因此,我们还需要耐心。在体制和机制没变之前,我们怎么办?我建议,喜爱哲学、史学、文学、艺术的同学们,一定要学训诂学。喜欢文字、音韵、训诂的同学千万不要忘了经义、义理换句话说说是古代典籍中的内涵,二者结合后还有一点,学了这些东西对认识祖先、认识自己的历史或者说认识我的来路有什么用,悟出了哪些,对当代社会有哪些益处,对子孙后代有那些开示,尽管我的开示是不全面的、片面的,但是若干年后儿孙或者学生的学生看到你的著作后还能有一点点启发,这就是我们学人的价值所在,也是中国天然的仕的历史使命所在。
所以,今天我这个简短的报告就是呼吁把小学与儒学紧密地结合起来,相为表里。儒学研究应该追求道,形上形下,气道之分在宋明理学那里也有很多的争论,也有主张气道不分的,这本身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让我领导气道兼顾的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我是跛脚人,有不对的地方,请各位师友、同学多给批评。
[徐显明]:先生今天的讲座是把学生放在第一位的,在大学里的讲座学生是最终受益者这才是学术的重要意义。同学们听完以后,肯定会有很多的感想和问题,但是今天的时间不允许更多的人提问。
[林安梧]:我受益很多。一方面我觉得很有意思,在台湾我跟我的学生们谈相关的意思。我是学中文出身,文字、训诂念过,后来在台大念哲学硕士和博士,今天听了以后有点儿我回到以前上课的情景。
这里有一些很有趣的问题,我常跟我的学生谈,我们要善用各个学门的基础训练,我谈到佐证,要有文献的佐证、历史的考证,但是最重要的要符合经验的查证,还有逻辑的论证。不可能每一篇文章统统照顾到,但是要借助别人的,就是说您刚才提到的很多,怎么样用训诂学的类书、字典,这个部分我觉得是在我国学研究院或文学高等研究院应该有这样讲座课程,让更多研究生受益。古典的话语、现代学术话语、现代生活话语三者如何融合?我记得有一次在澳门有一个对话谈到这个问题,这很有意思。我今天受益很多,我想表达我的敬意和谢意。
[许嘉璐]:他实际上在拔高我的报告。在多年我和林安梧先生切磋的过程中,我们有体认的问题,这一点是我们相同的。林安梧先生刚才提到在澳门的对话,是我主持的儒释道的对话,都是高僧高道,林安梧先生是我请的他代表儒家,我请他们来对话,这个对话有一个特点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体验(台湾人叫体认),不仅仅是字句的理解,是心的理解,“言如心”,言如此、行也如此。那次对话觉得这点很突出,就这一点也希望林安梧先生能到高等研究院讲学。
[教授]:许先生做了非常好的报告,包括前面的致辞,我都记住了。今天关于《小学与儒学》的报告,也是小中见大,真正强调小学与义理、经义兼明,这种相互的关系我觉得许先生讲得特别好。我特别希望许先生利用您的影响,推动儒学和国学成为一级学科,或者以后讲,或者现在讲,反正这是我的希望。
[徐显明]:这个任务很艰巨。
[记者]:我是山东大学的毕业生,现在是山东电视台的记者。在今天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的章程里也提到,要积极参与儒学的大众普及和文化传播,我觉得山东电视台也在做这样的工作,您认为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对山东的学生或者大众会起到怎样的作用?
[许嘉璐]:你所说的问题也是我多年来关注的问题,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历史性任务。如果儒学仅仅是学者钟爱的一门学问,从宏观上说又是我们自拉自唱、自娱自乐,儒学的特点就是关注社会,我们和西方的学者们很不同的是不去苦思冥想、不去苦苦追求宇宙的第一动力,不是不去考虑,《老庄》、《周易》已经有所涉及,我们更注意的是当下和后代,是人。因此这样一个学问不能为广大人民所掌握,不能渗透到我们日常的起居生活之中,那就是人的精神无所依傍,人就成为在宇宙间飘零的灵魂。如果几个致伤仍然得不到阻遏,说句不好听的话人就成为行尸走肉,是一个新的普及又是极难的普及。
我非常赞成儒学高等研究院在酝酿过程中决定把自己打造为五个平台,只有培养高端的人才才能有普及的队伍,因为事物往往是这样的,只有真正地深入了,才能准确地浅出。只有打造成中外交流的高端平台,在我们重新认识自己的时候,就可以不像早晨自己照镜子只看到脸看不到镜像。我们需要多面镜,这多面镜既包括港澳台的学者,这是自己人在看侧面;我们还需要各国的学者,要知道他们怎么看我们,这样就看到了我们自己看不到的一面,而且他们的视角,他们研究的方法,他们研究的工具对我们都会有启发。有了这样一个平台,我们的普及才可能受到启发,多姿多彩、多角度。今天的受众价值取向不同、文化层次参差,只有用大众喜闻乐见的形式,对青少年要用生动有趣的语言和形式才能够普及。今天社会上有很多地方让孩子们从小读《弟子规》、《千字文》,我亲眼看到整个班的学生背《大学》、《中庸》,这不是没有用,将来他理解了可能有用,但是他们利用孩子的只是机械记忆而不是逻辑记忆。与此并行的,更多的就应该是借助媒体像山东电视台,借助今天的文化创意,结合着其他的传媒共同打造,这有一个过程。因为,在这个领域里我们闲置了太久,我们不熟悉了。特别是学者,恐怕还有一个学习的过程,但是不能只靠学者,学者可以提供思想、提供成果、提供史实,需要更多的媒体工作者开思路。现在的青少年是文化饥渴的时代,就像一片干涸的土地急等着甘霖,可惜的是就像西南大旱一样,至今雨水很少,我想这是历史的责任。我愿同研究院的同仁们一起努力,跟同学们一起努力,这就体现了中国的儒学生生不息,而每一次生都在新的舞台收获新的能量、新的体悟、新的感悟。
谢谢。
[徐显明]:时间关系,我们的交流到这儿结束。我今天的任务主要是主持,所以我没有资格评价先生的学术讲座,但听完先生的讲座以后,我的心态放得还是准的,听小学,我以一个小学生的心态。刚才有学者评价先生的讲座是小中见大,其实“小学”不小,小学是通往大学的桥梁,道器是一体的,没有器就寻不到道,但是不懂道,回去以后也没有办法正确地使用这个器。所以,小学当中的语言、文字、训诂、文献等等,都是通往这个大道的必经之路。所以,先生这个总结道器一体应该是最高的境界。大家就是大家,我们听大家的讲座,大家获得的最高感受应该是他可以把你带到一种境界里,先生所使用的例子你可以忘记,但是先生这两段话之后所概括出来的结论那就是一种境界,这一点我们的学生会终生受益。
最后,我们再以最热烈的掌声感谢先生的这场讲座。这次报告而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