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浑县和德亭县是相邻的两个县。陆浑县县令杨得坤的花园里有块巨石,少说也有万把斤,配合竹木花草,俨然山野美景;德亭县县令刘修贤的县衙门前,也有块巨石,上面镌刻“正大光明”四字,气势恢宏,和威风凛凛的衙门相映成趣。
而这两块巨石,却被一对盗贼师徒给盯上了。这天,师傅千手观音叫来徒弟光头张,说:“光头啊,你跟师傅也有些年头了,也该出师了。出师前,师傅要考考你的技艺。你就去陆浑和德亭盗出那两块石头吧!每一块石头,给你半月时间,盗出城外便可。”
光头张听罢倒吸一口冷气:盗财盗物,自然不在话下,可那么两块巨石,别说我一个人,就是上百个人运走,也要费些力气啊。可是,师傅主意已定,自然要遵照执行。
光头张来到陆浑,他要先取那块“陆浑石”。在陆浑盘桓了数日,这天,阴风怒号,黑云压城,眼见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光头张要的就是这场暴风雨,果然,半夜时分,骤雨急降。
第二天一大早,天气转晴,光头张急步来到县城外的怒河边,放眼一看,怒河一夜暴涨,河上唯一一座木桥早已被冲得踪影全无,两岸过河的人熙熙攘攘,只能望河兴叹。
不大一会儿,县令杨得坤领着一干人等匆匆而来。他得知木桥被冲走后,赶忙前来视察。杨得坤正在听百姓诉苦呢,忽然,河对岸人群一片骚动,大声问过才得知,一个小孩子得了急症,危在旦夕,急需进城看郎中。杨得坤正在暗自焦急,却听对岸一个男人悲痛地号哭:“孩子已经去了啊,这天杀的桥……你们还我儿子!”
杨得坤一听,目瞪口呆,顿觉惭愧不已。忽然,身边有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道:“大人,小小木桥关系重大,恳求大人赶紧修桥,为民造福!”
杨得坤一看这光头,闭上眼长叹一声:“这桥年年修,年年垮,况且陆浑贫乏,上面又不肯调拨款项,我能怎样啊!”
光头张说:“小人有一个办法,只恐大人不肯!”
杨得坤一听,急切地道:“快说,有什么不肯!”
“我已经看过了,木桥被冲不是因为桥不坚固,而是因为水域太宽,洪流过急,如将水域一分为二,分而修桥,分割洪流,必定无碍。”
杨得坤一愣,“如何分流?”
光头张顿了一下,忽然抬头说道:“我知道大人花园里有块巨石,可当中流砥柱,不知道大人可舍得?”
杨得坤沉默片刻,忽然一拍掌,说道:“区区一块石头,有何舍不得?既然运得进,一定运得出,快快请起,就这么办!”
果然,几日后,陆浑石被用滚木之法运到了城外。光头张远远看着,然后一头扎进怒河,潜到对岸,对那个在岸边失去小孩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大哥配合得好啊!在下十分感激!”说着,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那男人却呵呵一笑:“你的主意是为咱老百姓出的,好事儿眼见就成了,我哪敢要酬金!”说完,推辞不已。
光头张再次深鞠一躬,匆匆而去。
第二天,光头张到了德亭,同样盘桓了两天。一次,光头张在一酒楼和县令刘修贤不期而遇。因刘修贤隔天便要到州府述职去了,权贵们设宴为他送行。光头张远远一观,将刘修贤的容貌特征牢记于心。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刘修贤大摇大摆地拉着一个算命先生打扮的人,进了县衙。
衙门里管事儿的朱成一见他,顿时满脸谄媚之态:“老爷,您这么快就回来了,一路还顺利吧?”
不错,光头张用易容术,化装成了刘修贤。他捏着嗓子说:“我一路风尘,受了风寒,难受啊。这还不算,此番州府之行,可谓万事不顺,先遭路途颠簸,再遭大人训斥,末了,竟路遇坠马。唉,还好途中遇到这位先生,先生一看,便知我这一切不顺的症结所在,于是,我便协同先生赶回来解决问题。”
朱成搬来凳子,等刘修贤坐定,这才问道:“老爷,症结何在啊?如若需要,我等万死不辞!”
刘修贤摇摇头:“少不得你们出力!这先生真是神了啊,竟然知道我衙门前有一块巨石!正是这块巨石,挡住了我的官途运势,要是不挪走,恐怕我的小乌纱也快保不住喽。我丢了乌纱,你们这些家伙也得回家喝西北风!所以,多找些人,赶紧把石头给我弄到城外边沟里去,要快!”
还别说,这假刘修贤前脚刚走,衙门里一干家伙顿时风风火火行动起来,不到三天工夫,便造出一个硕大的滚盘车,把巨石挖出来,弄到城边阴沟里去了。
事后,光头张快马加鞭,从德亭回到家中。千手观音一见他,忙问:“徒儿,两块巨石可全都得手?”
光头张点头道:“全部得手!”接着,把盗得二石的经过娓娓道来。
听罢,千手观音拍手叫绝:“好,好,你这都是巧借他人之力啊!杨得坤心系百姓,刘修贤谄媚营私,你分别运用了他们二者的善恶之力。不过,徒儿你可明白,师傅让你盗取这两块巨石的用意?”
光头张看着师傅,不明就里。千手观音闭上眼,呵呵一笑:“盗亦有道,要做好盗,走好道!”说完,从凳子上起来,径自往德亭方向的路上走去。
光头张追上前,急问道:“师傅,你要往哪里去?”
千手观音道:“把德亭石的事儿做个了结。徒儿,你冒充县令,挪动巨石,你当刘修贤肯善罢甘休?德亭掀起波澜,百姓岂不遭殃?”说完,头也不回,径自而去。
半月后,光头张便听说,那刘修贤恼羞成怒,将所有参与运石的人押在大牢,不仅如此,还一面挖地三尺要找到冒充自己的罪魁祸首,一面强迫百姓将巨石运回。
因为一石,整个德亭鸡犬不宁,光头张原本的得意之情顿时烟消云散,心头沉重无比。
可是,过了几日,光头张惊喜地得知,那些被关押的人员竟然一夜之间全部不翼而飞。他一思忖便知,做此事的,必定是师傅千手观音无疑。
果然,几日后,千手观音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一进门,光头张就迫不及待地说:“师傅,徒儿盗物,师傅盗人;徒儿无意害人,师傅有心救人。徒儿惭愧!可是,徒儿还有些不明之处啊!”
千手观音道:“我知道你要问我了结此事之法,师傅我不过斗胆盗取了此物!”一面说,一面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
光头张接过来一看,是一张盖有官印的告示。
千手观音说:“盗得官印后,我写了一打告示,意在免除一切和德亭石有关人等的欲加之罪,盖印后四处张贴。除此之外,我还盗走了刘修贤一样东西……”
光头张迫不及待地催促千手观音快讲,千手观音笑着说:“是刘修贤的一缕头发!我用纸包了,连同官印一道留在他的大堂上了!”
光头张睁大眼睛:“偷了头发,他竟然没有丝毫觉察,师傅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阎王殿的啊!”
千手观音摇摇头,收住笑,郑重地说道:“对于谄媚营私的官,这是师傅给他的警告,他迷途知返便罢,不然,往后的事儿就靠你了!”
光头张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