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山西省洪洞县有一个富商叫陈聚宝,家财极为丰厚,窖藏的银子堆得山一般高,记账的本子足有三尺多高。到底有多少银子,陈聚宝也不过问,他有个得力的柴管家,为他打理一切。
这天,陈聚宝从外头经商回来,刚进门,立马把柴管家叫到跟前,紧锁着眉头说:“麻烦来了,县里新上任一个周知县,人称周扒皮,最爱盘剥钱;东边霍山新上山一伙土匪,带头的叫单麻子,最爱抢钱。而且这年头外面乱得很,家里银子得赶紧想办法藏起来,可怎么藏呢……”陈聚宝叹了口气,继续说:“按说银子放在银窖、银号里够安全的了,可假如有人逼着你去拿,还是很容易拿出来,这种存法根本不行。我想了很久,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柴管家,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能把银子稳稳妥妥地攥在手里,任凭谁来强拿,就是拿不走?”
柴管家想了想,说:“我有办法,能让银子乖乖呆在咱家跑不了,可这法子是二尺布料做裤衩——两头不能兼顾,别人拿不走,以后咱自己用也不方便。”
陈聚宝一听来了精神,说:“没事,用不用先撂一边,保证银子还是咱自己的就行,况且那么多银子,我也用不了,最后还不是留给子孙后代?你说说看,怎么藏?”
柴管家说:“我爷爷以前跟我讲《说岳传》时,讲到有一个陷害岳飞的武将叫张俊,他担心家中招贼,就将家中所有白银熔成一千两一个的大球,整整熔铸了一千个,整整齐齐地码在屋子里,称之为‘没奈何’,就是贼见了都无可奈何的意思。远近的贼听说后,果然都不肯光顾张俊家了,他们都清楚,一千两白银的大球,单枪匹马实在是偷不走。我的办法呢,就是仿照张俊的做法,熔铸银球。”
陈聚宝眼神一亮,连声赞叹,说:“主意不错,的确能防贼,而且以前你在官银局当过熔银师傅,我很放心……可就算能防贼,那防贪官、防土匪怕差点儿事吧?他们可以多上人手,把‘没奈何’拉走,恐怕还是不行啊?”
柴管家一乐,说:“老爷只管放心,能防住贼,自然就能做到谁都防得住。”
陈聚宝看柴管家很有把握,就不再多问,马上安排柴管家去办。
柴管家办事利索,马上召集人马,在后院里动工。平地里建起一座一丈多高的高炉,高炉上架起一口长三尺、深五尺的大号熔银炉,熔银炉上伸出一根封闭的管道,通到了地下,地底下是提前挖空做好的一个个互相连通的球形模具。木材源源不断运进来,堆进了高炉。
柴管家看看一切准备就绪,一声令下开始点火,待烈火将熔银炉烧得通红,柴管家打开银窖,指挥家人抬出一筐筐碎银,沿着台阶走到高炉上,将银子倾倒进了熔银炉。不一会儿,银子熔成银水,柴管家眯缝着眼睛看着炉子里的变化,手持一把长柄勺,慢悠悠地抛洒着防氧化的硼砂沫子,银水顺着管道“哗哗哗”地流了下去……
高炉里的大火整整烧了五天五夜,最后一根柴火烧尽,银窖里的碎银已经全部熔成银水灌进了地底下。柴管家马上拆毁高炉,在后院开始挖土,向下挖了六尺深,挖到了二十个硕大的银球,每个银球都有两个牛肚皮那么大。柴管家给每人发了一把小铜刷,在银球表面刷起来。众人刷了足足两天,原本粗糙的球面已经光滑到可以让蚂蚁劈叉了。
陈聚宝每天来看进展,这天早上柴管家看陈聚宝又来了,他放下手中活儿,从坑里爬上来说:“老爷,马上完工,您过目之后,就要填土了。一共是二十个‘没奈何’,每个用银五万兩,一百万两的家底全在这里了,任凭谁有多大本事,也动不了这些‘没奈何’了。”
陈聚宝这下放心了,就让柴管家填土。谁知土还没填完,就出事了,也不知谁走漏的消息,霍山上的单麻子带着百十来个土匪,风驰电掣地闯进来,手持大刀,将所有人给控制了。
单麻子拿着马鞭,敲着刚埋了一半的银球,“哈哈”大笑,说:“好啊,都提前弄光溜摆好了。陈聚宝,你这份孝心我领了。弟兄们,别客气,给我挖出来全部拉走!”
土匪们闻声将这帮人放开,逼着他们又开始往外挖土,挖了半天,“没奈何”露了出来,又挖了一个斜坡准备向上推出去。谁知俩土匪过来用力一推,银球纹丝不动。又上了几个人,还是推不动。单麻子挥挥鞭子,说:“别推了,去多套几匹马,拉银子。”
不一会儿,套好了四五匹马,绳子却怎么也绑不到银球上去,好不容易垫着麻布绑好了,还没拉几步远,马就累得汗如雨下,罢工不干了。
单麻子不耐烦起来,说:“拿锤子、凿子给我敲!”
土匪们拿着大锤敲,猛地敲下去,“咚”的一声,震得虎口直疼,敲多少遍,银球都不裂不碎,连坑都没有,凿子放上去打滑,根本打不进去眼。
单麻子怒了,拿刀抵住陈聚宝问道:“你把银子炼成这么大一团,还炼得这么结实,摆明就是不肯让我拿走了!我想我就是把这球球推出坑外,带回山里,碎不开也用不了。今天银子要是拿不走,我就要了你们的命!”
此时,外面又是一阵喧闹,数百人马冲了过来,高喊:“官军在此,单麻子投降不杀!”
单麻子没防备,大拨官军突然从天而降,他也顾不上银子了,呼哨一声,土匪们上马冲出去,跑回霍山老巢去了。
官军见单麻子跑了,也不追赶,拥着一个七品官进了陈聚宝后院,正是新任知县周扒皮。
周扒皮盯着满地的银球,眼睛发直发亮,咽了好久的口水,说:“本县听说霍山上闹土匪,怕老百姓遭殃,一直派人盯着。今天听说单麻子要抢你们家,我立刻带人马就赶过来了,饭也没吃,水也没喝,这几百口人马,需要你陈聚宝照应呢,我看你也别忙活了,我们拉走两个球就行,你看怎么样呢?”
陈聚宝暗暗叹了口气,说:“官军辛苦,悉听尊便,如果拉得动,您拉走三五个也是可以的。”
周扒皮把刚才单麻子的招数都用了一遍,统统没用,不由得也不耐烦起来,厉声喝问:“这银子是谁熔铸的?站出来说个破开的办法!”
柴管家往前一站,说:“大老爷,我是柴管家。银子是小人熔的,主要是为了防土匪,破的确没有法子破。这银子啊,只能这么埋在地下了。”
陈聚宝连连点头:“总比给了土匪好,我就答应这么做了。”
周扒皮对柴管家说:“银子露天熔铸得这么好,看来你是个行家呀!你的话最好是真的,否则本官与你没完。”
柴管家俯首说:“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您如果看到陈家破开使用,只管拿我问罪。”
周扒皮不怕柴管家说谎,他有的是眼线盯着,他想了想,说:“撤吧,这银子咱们要不了。”
手下人听了干瞪眼没话说,只好从陈家搬了些瓶瓶罐罐,跟着周扒皮灰溜溜地回县里去了。
陈聚宝看单麻子、周扒皮在“没奈何”跟前无可奈何,不由得大喜,让家人继续填土埋了银球,然后拉着柴管家问:“柴管家,今天真是开了眼,这‘没奈何’果然厉害!”
柴管家点头说道:“别人拿不走,咱自己也用不了,只能留给后世子孙了。”
大家都知道陈家的银两被熔铸成数千斤的“没奈何”埋在地下,谁也没办法拿走。在这兵荒马乱、盗贼横行的时期,竟没人去打陈家的主意了。
又过了十多年,贪官被肃清,土匪被剿灭,天下慢慢太平了。一天,柴管家突然对陈聚宝说:“可以把‘没奈何’都刨出来用了。”
陈聚宝一愣,说:“刨它们干什么?又用不了。”
柴管家神秘地一笑,说:“听我的,现在刨出来就可以破开用了。”
陈聚宝倒要看看柴管家怎么破开“沒奈何”,马上召集人手,花了两天时间把后院土挖开,二十个“没奈何”都露面了。柴管家手拿一根长针,在银球上摸索了好一阵儿,又捅了一下,然后吩咐家人用大锤砸,只见一锤子下去,“哗啦”一声,“没奈何”就散成一堆白花花的银块。连砸了二十下,地上出现了二十堆碎银子。
陈聚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柴管家“哈哈”大笑,说:“这也是无奈之举,只有到了现在的清平世界,我才敢把谜底和盘托出啊……”
原来,柴管家在熔铸“没奈何”时,地下的球形模具花费了他很多心思:他在模具内部用黏土做了机关,银水流入模具后,形成的不是一个浑然一体的球体,而是一块块首尾咬在一起的银锭;球体正中有一根轴将所有银锭紧紧锁在一起,球面上留有一个小孔,可在外面用针捅开机关,除了铸造银球的柴管家,任何人不可能知道。乱世中,破开“没奈何”的办法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柴管家连陈聚宝也没有告诉。直到现在,柴管家终于让“没奈何”重新面世,再次成为了一笔可用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