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老爹有钱
陈曦兄弟仨,属他没本事。大哥陈忠已经当到副局长了,大权在握,说一不二。二哥陈和也当着处长,风风光光的,令人羡慕。只有他,还是个合同工,挣得不多,到哪儿都受人欺负,三十大几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找上。
最近,他又遇到一桩倒霉事,因为一点疏忽,造成了一次小事故,经理非要扣他奖金。他一气之下,就炒了经理的鱿鱼,跑去找大哥二哥,再给他找份工作。可几天下来,两个人还都没给他信儿,老爹却跟他叨叨个没完没了,他听着烦呀,又跑去找大哥。
他一路来到大哥的办公室里,却发现外面没人,里面的小间关着门,隐隐传来说话声。他就凑到虚掩的门缝边,竖起耳朵偷听着。果真是大哥在和什么人在窃窃私语。天呐,大哥不会是找了个小情人吧?陈曦即刻兴奋起来,使劲儿地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着。
听着听着,他就听出不对劲儿来了。原来大哥那说话的口气,分明就是跟大嫂在说话。那两口子说话,就没意思了。他正要走开,却听大哥提高了声音说:“荣芬,你怎么给忘啦?我爸说过什么来的?他手里有笔巨款,三个儿子谁做得好,就把钱给谁。只要我能做好,他就会把这笔巨款给我。那人送你钻戒,这才值几个钱呀?跟爸那笔巨款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咱可不能因小失大啊。听我的话,快给人家退回去,千万不能被老二他们逮住把柄。”
陈曦心里一惊。他好像记得,老爸确实对他们说过这话,好像就是他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吧。可他一直以为老爸这是开玩笑呢,所以也没放到心上。老爸就是一个退休工人啊,抚养他们三个孩子就够困难的了,怎么会有那么大一笔巨款呢?老爸一定跟老大说过,老大才会这么上心,看来那笔钱还真不小啊。
陈曦悄悄从大哥那里退出来,直接回到家,掏出自己兜里所有的钱,买了几样卤肉和小菜,又买了两瓶好酒,这才回到家。他老爸陈一男是个棋迷,退休以后无所事事,天天找老伙计们下棋为乐。直到快吃中饭了,他这才回来。陈曦摆好了酒菜,笑吟吟地说:“爸,今天中午咱爷俩喝一杯。”
陈一男倒是一愣:“今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啦?”
陈曦说:“管它从哪儿出来,有酒喝酒,有肉吃肉。”
陈一男就坐下来。爷儿俩喝酒吃肉,扯着些闲话。陈一男本就不胜酒力,今儿这一高兴,又多喝了两杯,不一会儿,就开始犯上了迷糊,坐不住了。陈曦忙着扶他躺到床上,又给他沏了一杯茶。陈一男喝完了茶,就要睡下。陈曦看是时候了,就问他:“爸,我听说您有一笔巨款,真的假的?”
一听这话,陈一男忽然坐起来,一把捂住了陈曦的嘴巴,急切地说:“小点儿声,不要被别人听到了!”陈曦一口气没出来,险些给憋死。他忙着推开老爸的手,缓了好一会儿神,这才喘匀了气,生气地说:“爸,你要把我憋死啊。”陈一男说:“你那么大声音,被别人听到了,那不是祸害吗?”陈曦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爸,你是说,咱家真有钱啊?我怎么没见过?”
陈一男点了点头说:“有钱,当然有钱。钱就是祸啊,小钱小祸,大钱大祸,当然不能让你们见到。等我不行了,就把钱拿出来给你们。按我当初说的,看你们哥仨谁做得好,就给谁。”说完,他就闭上眼睛打起了鼾,睡着了。
陈曦眼珠儿一转,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2、第一次绑架
陈曦有两个哥们儿,一个叫孟长文,一个叫许虎,都精明得很。陈曦找到他们,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孟长文一听,就大摇其头:“绑架你?我不干!这可是重罪。万一被警察逮到了,就要被判刑的,少说了也得判个十年八年的。监狱里可不是人呆的地方。那里都是些什么人呀?都是魔鬼。别说十年八年的了,就是关上我两年,我非疯了不可。”许虎也在一旁帮腔说:“就是啊,外面这么好,咱就是没钱,也能过得舒舒服服的,干嘛非要进去呢?里面的窝头不好吃啊。而且,也没地方去看漂亮女人了。”
陈曦早料到了他们会这么说,就指着他们的鼻子说:“真是一对儿法盲。你们去学学法律好不好?什么叫绑架,那是说我不同意,你们硬绑着我要钱。现在是我约着你们干的,万一被警察识破了,也就算个报假案,顶多拘个十天八天的。冒这么小的风险赚上十来万,你们还不干?真是傻子。”
听陈曦这么一说,两个人就动了心,忙着问他该怎么办。陈曦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搞出一桩绑架案来,装成他被绑架了,找他老爸要赎金,他老爸就会拿出巨款来赎他,他就把钱财拿到手,分给他们哥俩每人十万。
两个人听说这么容易就能赚到十万块钱,当即点头答应了。
他们三人就开始研究详细的行动方案。绑架的案子他们从电视里看过好多了,甚至连细节都搞得很明白,警察怎么破案的,也是清清楚楚。他们现在就模仿那些情节,再根据陈曦的情况,制定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行动计划。为了不让警察看出破绽,他们还在偏僻地方租了一间房子,就照着绑架来办。
星期一这天,他们按时实施了绑架计划。
孟长文和许虎打了一辆黑车,早早地来到陈曦家小区的门外等着。八点多钟,陈曦跟他老爸打了声招呼,说要去人才市场再转转,就出了门。刚一走出小区,孟长文就迎上来,先假装跟他问路,然后就从口袋里掏出匕首,押着他上了车。
陈曦刚一上车,孟长文就跟徐虎一道用绳子捆住了他,还堵住了他的嘴巴。黑车司机愣在那里。孟长文恶狠狠地对他说:“你看清了,我们就是黑道儿上的。雇你的车,就是知道了你家住哪儿。你要敢报警,我们就对你家女儿不客气了!”黑车司机忙着惊恐地说:“你们别动我闺女。我不报警,绝对不报警。”孟长文就命令他开车,直接赶到他们租下的房子那儿。
他们刚下了车,黑车司机就开着车跑了,连车费都没敢要。他们马上给陈曦解开绳子,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分别穿街过巷,又从村子的另一边打了车,返回城里,在孟长文的出租房里聚齐了,看看到了中午,陈一男该回家吃饭了,就用经过了变声处理的IP电话给陈一男打过去,说他们绑架了陈曦,要五十万赎金,还不许报警。
陈一男接到电话,给吓傻了,好半天才说:“你们别伤我儿子!赎金我会一分不少地给你们!我给你们拿钱去,这就给你们拿去!”孟长文冷冷地说:“好,你先去拿钱,然后等着我进一步的指示。”他挂上电话,扭头对陈曦说:“我说要五十万,你爸连个磕巴都没打就同意了,他得有多少钱啊?”
陈曦恶狠狠地说:“妈的,要少了!”
3、第二次绑架
第一次的行动计划很周密,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事后,陈一男还是报了警,警察也很重视,派了不少人手来调查,找到了黑车司机,证实陈曦确实被绑架过,还找到了那间出租房,但往后就断了线。而且陈曦早就考虑到了交钱的细节,让老爸把钱打到了许虎新办的一张卡上。钱一到账,他们就把钱转走了,这些都是在电脑上操作的,警察根本就没地方查去!陈曦还把头上撞出了两个泅血的大包,说是他不肯说出家里电话时被绑匪打的。陈一男见了,心疼地对他说,钱财是身外之物,来就来了,去就去了,不要为它丢了性命,往后不许再办这傻事儿了。陈曦连连点头。
过了两个多月,陈曦看这件事渐渐地过去了,风平浪静,警察也不再过问了,就又打起了老爸的主意。故伎重演,这回索要的赎金是四百万。想不到,老爸接到电话以后,只犹豫了片刻,就应下来:“我这就去筹钱。你们千万不要伤到我儿子。”
挂上电话,孟长文扭头看着陈曦,惊愕地问他:“哥,你爸真有那么多钱吗?他真敢答应啊。”这个数字可是陈曦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他没想到老爸还会答应。天呐,老爸到底有多少钱呀?他的钱又是哪儿来的呀?陈曦满腹疑窦。可眼下,他顾不得想这么多了。他急于要把老爸的巨款拿到手。
两天以后,老爸把四百万打到了他们的账户上。
三个人兴奋异常。他们还是按上回的步骤,把赎金转到了别的账户上。这回钱太多了,那哥俩提出多要一些。陈曦想都没想,就给那哥俩每人二十万。那哥俩虽然还有些不满意,但想想这毕竟是人家陈曦老爸的钱,给这些也算不少了,就不再说什么了。
这一切都办利落了,陈曦这才又向墙上撞了几撞,撞得满脑袋洇血了,这才出门回家。
刚进家门,陈一男就扑过来,抡开了巴掌,左右开弓,连打了他几十下,直到旁边的警察冲过来拦住了他,他这才住手。这几十巴掌,把陈曦打得满嘴流血,更给打蒙了。他呆呆地看着老爸,问他:“爸,你干嘛打我?”
陈一男气得直哆嗦:“你说我为什么打你?你这不孝败家的玩意儿!亏你想得出来啊,竟用这么损的招数来骗你爸的钱。我后悔呀,我怎么教育出你这么个败家子!”说着,他又抡起巴掌,给了自己两个嘴巴,然后就蹲到地上哭上了。
陈曦拉起了他:“爸,你说什么呢?”
陈一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说:“我早就看出来了,这是你自导自演的小把戏。”那天,陈曦忽然请他喝酒,他就觉出不对劲来了,就想看看儿子到底要干什么。所以,他中间趁着陈曦没注意,偷偷倒掉了两杯酒,根本就没喝多。陈曦一问他巨款的事,他即刻就明白了,儿子是奔着他的钱来的,他就应上了儿子的话。
几天之后,陈曦意外地被绑架了,他就想到了这是儿子演的戏,就是想骗他的钱啊。可他没找到证据,只好配合着儿子演了下来。两个月之后,儿子故伎重演,他早有了思想准备,赶去报了警,让警察先盯住陈曦新办的银行卡号。他往那边一打款,陈曦的卡上就多出了三百六十万,那就是陈曦转款的证据啊。
陈曦一时愣在那里:“爸,您怎么这样?”
警察给他展开一页纸,正是他那个新办的银行卡的打款记录。警察白了他一眼说:“真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儿子。想出这么阴损的招儿来骗你老子,你也下得去手?”陈曦低着头,不说话了。
4、老爹没钱
关了三个月后,陈曦出来了。
他回到家,却发现钥匙开不开锁了,敲了好一阵子,才有个陌生人开了门,一见到他,就问他:“你是陈曦吧?”陈曦迷惑地点了点头。那人才说,三个月前,陈一男把房子卖给他了,临走时还留下话了,说陈曦要是回来了,就让他回老家去。
陈曦赶回老家,见老爸住在了祖上留下来的土屋里,他不解地问道:“爸,你怎么把房子卖了?”陈一男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说:“不卖房子,怎么赎你啊?”陈曦愣住了:“你不是想到是我了吗?”陈一男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想到了是你。可又怕万一想错了,不是你干的,我不打钱,那绑匪还不要了你的命吗!”
陈曦一时愣住了。
陈一男回身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张卡,递给陈曦说:“警察破了案以后,把那三百六十万都还给我了,我把钱分配给了三个儿子,这是你那份儿,我一直留着。每个人本该是一百三十三万,你自己折腾走了六十万,就剩下七十三万了。”
陈曦接过卡来,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陈一男卖了城里的房子,只能回祖屋住了。他有退休金,生活倒不是问题。为了节省开支,他还在屋前屋后种起菜来。他就要去浇水,陈曦忙着拦住他,迷惑地问他:“爸,你明明没钱啊,干嘛非得说自己有巨款?还让我们哥仨争?”
陈一男这才说出了其中的苦衷。原来,老大陈忠工作了没几年,就因为能力突出,被提拔为科长,还有传言说他还会再往上走。有一次,陈一男偶然到儿子家去,却碰到正有人给他家送礼,求他办事啊。陈一男心里一惊。万一儿子的官儿越当越大,受贿越来越多,那不等着坐牢吗?他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声称自己有巨款,表现好了才能最后拿到,这样,就让三个儿子互相监督,他们也能自律,这些年看下来,效果果然不错,两个儿子都是清正廉洁的好官。但没想到,老三为了拿到这笔子虚乌有的巨款,竟然想出了这么无耻的招数,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招儿是对了还是错了。
陈曦望着老爸佝偻的身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