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亩大棚是高县长亲自抓的重点工程之一。基地在城关镇,由镇长辛冉负责。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工程建到一半时,有个叫楚汉的农民带头阻工,20多人的施工队被迫休息。辛冉在高县长面前立过军令状,阻一天工就是几千元损失不说,还会延误万亩大棚的工期,高县长怪罪下来,这镇长的乌纱帽就不保了。辛冉急急忙忙赶到楚汉的大棚进行劝说。可是楚汉不听,把辛冉推进大棚,拿出一根麻绳,要把辛冉绑起来。
辛冉大怒,吼道:“楚汉!你敢绑我,我就叫派出所长抓你!”
楚汉愣了一下,也大声吼道:“不绑你,老子的问题不能解决。是你要工程队拆我的大棚的,我得把你绑了,关在这里,看谁敢拆我的大棚!”说着,拿起绳子,往辛冉身上套。
辛冉推了楚汉一掌,拿出手机,准备打派出所长的电话。偏偏这时手机响铃,有人打他的手机。辛冉按了拒接键,找派出所长的号码时手机又响起来,辛冉只得接了。
手机里传出一个笑韵悠悠的声音:“辛镇长,你听我的,让楚汉把你绑了!”
辛冉听得一愣,脸色顿时发白:“老爷子,不行吧?”
手机里冷哼一声:“不听我的,一切后果由你负责!”随即,“嘟”一声,对方挂电话了。
辛冉愣了一下,狠狠地瞪了楚汉一眼,问:“你为什么要绑我?”
“我要你喊高县长来。这拆大棚的事,是高县长的主意,你只是一个执行者。我不想黑狗吃屎黄狗遭殃!”楚汉瞪着眼说。
辛冉没好气地站在哪里,不动了。楚汉走过去,三下五除二绑了辛冉,掏出辛冉的手机,找出高县长的号码,拨了出去。无人接听,又拨,通了。楚汉把手机对准辛冉的嘴,吼道:“喊高县长来一趟!”
辛冉对着手机,大声说:“高县长,我在万亩大棚工地上,被人绑架了,这人要求你亲自单独来一趟,给他解决问题。”
高县长上任以来,大刀阔斧推出经济建设各种举措,提出向全省五强县挺进的目标,万亩大棚是重点工程之一。没想到,工程只进行到一半,杀出个程咬金,把他的城关镇镇长绑架了。工程受阻事小,让一个镇长为万亩大棚闹出人命来,那就得不偿失了。接到电话,高县长不顾个人安危,打了出租车,来到城关镇,直奔大棚工地。
果然,工地已停止施工。几个老人和小孩围着一个半新的大棚,在观望什么。高县长走上前问一位老农,老农说辛镇长就关在这间大棚里。于是,高县长毫不畏惧地走了进去。
高县长一进大棚,辛冉就看见了,扯起喉咙喊道:“高县长,我在这里。”
高县长一看,辛冉真的被五花大绑,站在大棚一角。旁边立着一条大汉,手中握着一把铁锹。高县长心里发紧,故作镇定地问:“辛镇长,是谁绑架你的?”
辛冉愁眉苦脸,嘴巴朝楚汉努努,说:“就是他,楚汉。”
楚汉把铁锹高高举起来,大喝一声:“别过来!就站在那里,不然,我一铁锹下去,就结果了辛镇长性命!”
高县长愣了一下,站住了,尽量不让腿抖动,努力露出一丝亲切的微笑,说:“楚汉,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我能解决的就马上答复。”
楚汉把铁锹放在辛冉的脑门上,大声说:“高县长,你看我这大棚,去年翻建的,這辛镇长硬要拆我的!别说我这里边种有一季蔬菜,就是这大棚,也不必重建嘛。辛镇长说这是县长的指示。我就不信,你一个县长,还管拆我这几亩地的大棚?我要你当着辛镇长的面表个态,不拆我的大棚。”
高县长瞧着辛冉脑壳上的铁锹,有点发怵,小声说:“楚汉,你把铁锹拿开,我们好好谈一谈。”
楚汉把铁锹拿下来,往地上一插,铁锹入地三分。高县长心随之一颤;不过,铁锹离开了辛冉的脑壳,高县长也稍放松了一点。
高县长亲切地说:“楚汉,这万亩大棚,是县政府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说的。你作为城关镇的菜农,要积极支持政府工作嘛。”
楚汉眼睛一瞪:“我这大棚能用几年吗?用不着拆,算你们万亩大棚不就得了?”
高县长摇摇头,说:“统一规划,统一施工,今后便于统一管理。楚汉,希望你能理解。”
楚汉把眼睛瞪得圆如牛眼:“我不听这一套。你说,拆还是不拆?拆,我就让辛镇长脑壳开花!不拆,我立马把辛镇长放了。”说着,举起铁锹,做出拍辛冉脑壳的动作。
高县长权衡了一下,果断地说:“不拆。”
楚汉大声说:“写个字条!”
高县长在西服袋袋里掏了半天,说:“没笔,没纸。”
楚汉从衣服里摸出纸和笔,扔了过去。高县长板着脸,捡起来,把纸铺在膝盖上,写了几个字。楚汉走过去把纸条抢过来,如获至宝,放进口袋里。然后,他跑过去,给辛冉松绑。
正在这时,楚汉的手机响了。楚汉拿起手机,笑容满面地“喂”了一声。
手机里问:“高县长答应不拆了?”
“嗯,高县长写纸条了。”楚汉高兴地说。
“好,你让高县长接电话。”手机里说。
楚汉把手机递给高县,说有人找高县长。高县长听了,大感奇怪,是什么人知道他在这里,要同他说些什么?
高县接过手机,喂了一声,大声问:“你是谁?”
手机里说:“高县长,你不要为难楚汉。是我要楚汉绑架辛镇长的。”
高县长听到手机里的话像大领导作指示,很不舒服,大声问:“你是谁?”
“想知道我是谁,你随辛冉到镇办公室来。”
高县长一听这人说起镇办公室,心里不怕了。进了办公室,就是他说理的地方,不怕这个神秘人物胡搅蛮缠了。
楚汉把手机放进衣服里,给辛冉松了绑。
辛冉活动了一下手脚,对楚汉瞧了一会儿,摇摇头,小声说:“你等着,我过几天找你算账!”
楚汉嘿嘿笑了,说:“我绑得松,不疼。过几天,我请你喝酒。”
高县长对辛冉不满了,堂堂一个镇长,怎么就让一个菜农绑了?低声斥道:“窝囊!”
辛冉点头笑道:“为了县长的万亩大棚,我吃点亏不算什么。”
高县长扭过头去,问:“楚汉,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楚汉瞪着高县长:“你去了就知道了。”
高县长没有想到,一个绑架事件,就这么简单地处理了。这个楚汉,看来是被什么人利用了。高县长冷哼一声,心里说,我倒想看看这人是谁!
高县长也不喊辛冉,出了门,就往镇政府走,镇政府大楼离这基地并不远。辛冉连忙跟在高县长后面,默默走着。绑架设局的事,辛冉很过意不去,怕高县长训斥,不敢做声。
不一会儿,高县长走进了城关镇政府大楼,也不回头瞧辛冉,直接去办公室。他要看看,约他在办公室见面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高县长一步跨进门里,只见一个70多岁的老头坐在办公椅上,眯着眼瞧着他。高县长一愣,脸上的怒气一下子收敛了许多,很快调出了一丝笑意,问:“是你约的我?”
老头平静地点点头,指指沙发,说:“高县长,请坐。”
高县长没有坐,对老头说:“楚汉闹事,是你指使的?”
“没错。是我要楚汉绑的辛冉,责任由我担当。”老头严肃地说:“我约你来,是想告诉你,你那万亩大棚,就是一个图形式的政绩工程。我劝你不要拆掉原来建好的大棚,新大棚也不要再建了。眼下,这几百座大棚都没有人去管,再建,只会带来更大的损失。”
高县长对老头的倔强不满了。前一段时间,这老头去县政府找过他,反映城关镇的农民不愿意承包政府新建的大棚,对辛冉强迫农民签订合同提出了批评。高县长嘴里对老头关心县里建设表示感谢,说在工作中一定注意听取群众意见,努力改进。心里早就不耐烦了:七八十岁的人了,不好好养老,操这些闲心做什么?再说,是你这个老头说了算,还是我这个县长说了算?直到这老头离开办公室,高县长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才出了胸中一口恶气。没有想到,这老头揪住他不放,不仅幕后操纵绑架镇长,还胆大包天地约他见面!
高县长瞧着老头,不高兴地说:“老同志,我劝你马上悬崖勒马。你知道不?你指使绑架镇长,操纵阻工,这是破坏经济建设,是犯罪!如果你不听教育,我就通知公安抓你!”
老頭忽然“嘿嘿”一笑,说:“高县长,你就不想想你自己,劳民伤财,搞政绩工程,比我一个老头阻工的危害更大。如果你不顾民情,不管实情,我就去省里告你的状!”
这时,躲在门外偷听的辛冉熬不住了,急忙走进来,大声说:“老爷子,您说得对,高县长会考虑您的意见的!”
高县长见辛冉如此尊重老头,心下奇怪,这老头到底什么人物?忽然心中一惊,想起了辛冉曾说起过城关镇有个编外镇长石新民。
辛冉笑着对高县长说:“县长,这位老爷子,就是我多次给你提起过的编外镇长石老爷子。”
高县长马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石老爷子是省政府秘书长的老爸,曾经也当过副县长,家就在城关镇。高县长曾几次登门拜访,只可惜石老爷子闲云野鹤,没有碰上。没有想到,为了万亩大棚,这石老爷子竟几次找上自己了!高县长笑道:“老爷子,原来是您老人家,我说哪来的乡下老头,有这么大的胸怀和胆识!”
石大爷不高兴地说:“这辛冉,我几次要他反映,他都不敢对你县老爷说。你是县老爷,手下人不敢说话啊。我给你说了,你也不听。你看到了,这楚汉的大棚去年新建的,辛冉逼着要拆了重建。那一片,100多座大棚还没有几个人签合同,不必急着建万亩大棚了嘛……”
高县长窘迫地笑了:“老爷子,我要辛镇长先招商,把建好的大棚租出去后,再建新的大棚。这事,您就同辛镇长一起落实,怎么样?”高县长真的想搞几个政绩工程,为晋升打基础。但不愿为了政绩,得罪省政府秘书长的父亲,那会得不偿失。于是,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很灵活地拿出了解决方案。
石老爷子笑了,说:“我这人退休了,老了,不像某些人只管安心养老,遇到不对头的事,心里就不安。高县长,不要怪老头我多管闲事啊。”
高县长拱手施礼:“管得好,管得好!”他嘴里点赞,心里却别扭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