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奇特护身符
乾隆年间,济南府出了一个神童何正中,从小便能吟诗作对,才华出众。几年过去,何正中长成了翩翩少年,秀才、举人都考得极为顺利,可偏偏会试连续三次不中。最后一次会试时,何正中结识了一个“老举人”肖大同,这位老兄更加不得志,会试连续四次不中,而且他长得也是歪瓜裂枣,右腿还有些跛。
自从结识了肖大同,何正中的心态平和了不少:看来,普天下比自己倒霉的还大有人在呀!于是两个患难兄弟成了至交,每天喝酒吟诗,倒也自在。
这天,肖大同来找何正中,何正中见他一进门就满脸喜色,不禁问道:“肖兄,何事这般高兴?”肖大同“哈哈”大笑道:“不用问了,反正是天大的好事,你快收拾收拾,随我上京城吧。”
肖大同不容耽搁,拉着何正中的手就往外走。两人来到大街上,见路旁有两个乞丐,肖大同走到乞丐身边,和对方说了些什么,又从袖子里掏出些碎银子。那两个乞丐接过银子,就把身上又脏又破的衣服脱下,递给了肖大同。
何正中看得莫名其妙,却见肖大同拿着破衣服走了过来,还未靠近,一股臭味就扑鼻而来,何正中忙用衣袖遮住口鼻,问:“肖兄,你这是做什么?”肖大同摇头晃脑地笑道:“这是我们一路上的护身符!”
何正中满腹狐疑:“若穿得这般破烂,还能受人待见?”
肖大同却笑而不答,自顾自换上了乞丐的衣服,见何正中死活不肯更衣,他突然抓起一把污泥,抹到何正中的脸和衣服上,转眼间,一个英俊男子成了丑八怪。何正中哭笑不得,说道:“肖兄,这下我和你一般模样了,你满意了?”
随后,肖大同雇了一辆马车,何正中心里好奇,就一起上了车。一路上,肖大同好像有什么心事,一会儿皱眉思索,一会儿低头冥想,一会儿又挑开车帘往外观看。
离京城还有好几里地,肖大同就拉着何正中下了车,何正中大惑不解:“车钱我们已经付足,为何没到地方就下车?”肖大同低声道:“你想啊,我们这般装扮,一看就是叫花子,你见过哪个叫花子雇车走路的?”
PART.2这水不能用
两人走了半天才到京城,何正中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只觉得脚底下火辣辣的。进了城,肖大同从包袱里取出两件干净衣服,叫何正中换上,何正中问:“怎么又换新衣服了?”肖大同说道:“眼下咱们要找地方落脚,你见过哪个叫花子有钱住客栈?”
很快,两人挑了一家客栈住下,店伙计端来两盆洗脸水,然后就退了下去。何正中英俊潇洒,一向注意仪表,挽了挽袖子就要洗脸,说时迟那时快,肖大同一个箭步冲到跟前,抓住何正中的手说道:“慢!”何正中愣了一下,猛一拍脑门:“失礼失礼,肖兄为长,理应你先洗。”
肖大同点了点头:“不错,得我先来。”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灰不溜秋的小丸子,往盆里一放,很快,盆里的水变得浑浊不堪,就好像已有人用这水洗过脸了。接着,肖大同拿出一块白布,对何正中说:“这水不能用了,你就拿这布擦一下脸吧。”
何正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言擦了脸,他一边擦,一边奇怪地问:“肖兄,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肖大同一抿嘴:“都是为你好,为你好。”过了一会儿,店伙计进来,取走了洗脸水。
天擦黑之际,店伙计又送来洗脚水,不料门一关,肖大同又将一个泥丸放入水中,然后不洗脚,过了一会儿,就叫伙计把水拿走了。
睡觉前,肖大同从包袱里取出一捆布条,分了一半给何正中,说:“你跟着我学。”他取了一段布条,一层一层地缠在脚上,见何正中还没动静,他怒道:“你怎么不缠呀?”
何正中眉头拧成了疙瘩,说:“大丈夫缠脚干什么?又不是女人,要裹小脚。”
肖大同压低声音说:“叫你缠你就缠,别问太多。”何正中不由心生疑虑:这次京城之行实在太古怪了,但他知道,肖大同虽然爱开玩笑,对自己却是一片真心,不会存什么歹念的,于是就学着用布条把两脚缠上,脚上顿时像鼓出个馒头,鼓鼓囊囊的。
第二天醒来,两人穿上鞋袜,肖大同凑到何正中耳边低语了一番。结了房钱,两人走过店伙计面前时,故意一瘸一拐,脸上表情痛苦不堪。店伙计见了,忙问:“怎么了,客官?”
肖大同咬着牙说:“唉,脚肿了,不知怎么回事,可能走路走多了。”店伙计一瞅两人的脚,脚面上果然肿起一大块。
两人一瘸一拐地走出客栈,来到一个偏僻所在,肖大同向四周看了看,低下头,把脚上的布扯了下来,对何正中说:“行了,莫要装瘸了,你原来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何老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到时候一定能挑上。”
何正中摸不着头脑:“挑上?挑上什么?”
肖大同“哈哈”大笑:“现在想必安全了,我就和你说了吧。这次进京,我们不是来观景,也不是来买东西,我们要参加大挑比试!”
PART.3到底考什么
原来,朝廷为了疏导人才过度淤积,就在落第的举人中举行大挑考试,只要通过了,举人也可以获取官职。肖大同就是听说大挑在即,这才拉着何正中进京来的。
晌午时分,大挑的考场里聚满了人,一问,都是全国各地的举人,有的三次不中,有的四次不中,全是落魄之人。何正中头一次参加大挑,心里没底,悄悄问肖大同:“肖兄,不知大挑都考些什么?”肖大同“嘿嘿”一乐:“放心,愚兄神机妙算,你准能过关!”
说着话,两人走进一个大堂,只见一名考官左手拿着一叠白纸,右手提了一支毛笔,他打量了举人们几眼,清了清嗓子,说道:“从左到右,各人说一下籍贯、乡试会试经历。”
举人们一一开口,只听各地口音都有,有的声音洪亮如钟,有的嗓音却像破锣;有的口齿漏风,有的咬字不准。考官听了,在纸上圈圈点点,记了些什么,接着考官又说:“从左到右,每人在堂上走两个来回。”
只见这些举人走路姿态各异,有的一瘸一拐,有的一摇一晃,有的一高一低。考官看完,又在纸上记录下来。
何正中心中不解: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挑?为何既不考写诗也不考作文?
大挑完毕,肖大同和何正中回到了济南府。过了些日子,传来好消息,何正中“大挑及第”,被选做县丞!何正中欣喜之余也有些纳闷,他赶到肖大同家中报喜,肖大同“嘻嘻”笑道:“贤弟有所不知,大挑本意是朝廷选取遗漏的人才,可经办官员看不起我们这些落第举人,懒得费神出题,最终大多以貌取人。你生得眉清目秀,仪表堂堂;走路八字方步,虎虎生风;说话声如洪钟,口齿伶俐,中选自然是意料之中了。”
接着肖大同又告诉何正中,因为参加大挑的举人太多,为了能胜出,有些人不惜出损招,雇人打掉其他举人的牙,打青人家的眼,甚至打断别人的腿,这些都是为了让竞争者变成“歪瓜裂枣”,相貌不入考官的眼。
何正中这才明白过来,肖大同护送自己一路进京,在路上扮叫花子就是为了不让人注意;而每逢大挑之际,客栈的店伙计常被人收买,在洗脸水和洗脚水里放药,人洗了就会脸肿脚疼。
说到此,肖大同叹道:“何老弟,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腿瘸了吧?那是几年前参加大挑时被人害的。那些歹人的法子我都领教过了,所以这次护送你进京,他们再也不能得逞了。”
何正中闻言心中感动,说道:“肖兄,再过几年你还能参加大挑,兄弟我能帮你什么忙?”
肖大同笑道:“你当官后把那帮兔崽子给修理好了就行。可叹朝廷选拔人才竟以貌取人,我有自知之明,以后不再参加大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