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城里碰到他。他戴着狗皮帽子,一双干涸的眼睛暗淡无光,斜挎着的黑皮包鼓囊囊的猜不出装着什么物件。两三米的距离时,我叫了一声:“算命呢?”他停下脚步怔了怔,那双失神的眼里瞬间放出了光彩,嘴唇蠕动着,兴奋地说:“您是抽签还是算卦?”
“你还没吃饭吧?”我问道。
“你啥意思?”他有些茫然地问。
我抬手指了指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小酒馆,说:“进屋说去。”
两盘热气腾腾的水饺端上来,我说:“你吃,早饿了吧?”
他颤巍巍地擎着筷子,夹起一个饺子飞快地送进嘴里,嘴巴动了两下,咕噜一声,下去了,脸涨得紫红,不知是烫的还是噎的。我指着他的脸问:“这是怎么回事?”他呷了口酒,然后低声道:“你问这疤?你不是取笑我吧?”
“怎么会呢?十几年前在林业局我就认识你,你打猎很出名,外号张老狠,是吧?”
“对,对,没错。”他手中的筷子不由自主地伸向盘子。
“怎么回事?咋会这样?”我催促着。
“我犯了忌,不该打那个带崽子的黑瞎子。”他神情暗淡下来,接着说,“我那年喜欢上个女人,她有男人,可长得好……我就管不住自己了。那娘们儿爱财,我不到半年功夫就把家底折腾空了,老婆也领着孩子走了……那年冬天快过年了,她让我去打个大物,卖了好过年。我进黑瞎沟打猎,头枪打死个小崽儿,大的疯了似的把我按倒,咬掉了我的鼻子。”
“后来呢?”我急切问道。
“后来人家看我胳膊残废了,脸也没人样了,把我蹬了呗,唉!可总得活着不是,这不,只好干這行了!”说完,他低头喝了碗饺子汤,站起身,背起那个鼓囊囊的破皮包,又道了句,“吃好了,谢谢了,回见。”便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