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雁北
“我认为文人画把中国画引向歧途;我不认同艺术家饿着肚子才能把艺术做好;我想要打破一千多年来中国画对色彩的束缚。”
艺术家雁北对于绘画的认识总是会给人们很多惊喜,引导你去思考,这得益于他对中国美术史和西方美术史的研究,同时也得益于他的开阔的眼界。
隰有游龙 I | Dynamic in the Marsh I
纸本水墨设色| Color and Ink on Paper
71.5 cm X 70 cm
2014
雁北从事中国画创作,但并不局限于中国画的传统,他将西方的色彩系统引入到中国画的创作中,以期抛砖引玉,打破千年来中国画对色彩的束缚:“现代社会人都要长生了,反观我们,还在画梅兰竹菊,还在提墨分五色,太局限了,为什么不能往前走一步呢?”
竹歌 III |Singing from Bamboos III
纸本水墨设色| Color and Ink on Paper
95 cm X 95 cm
2014
他虽然也画残荷、衰草,但在他这里残荷、衰草只是一种载体,他想要的是借此表达胸中意气,探讨物象背后“意识”那个更加神秘的世界。
80年代考学情况怎样?考学之前您是如何接触艺术又是如何学习的?
雁北:小时候家庭条件不好,画画都是在书本的边角上,1978年我十五岁,当时恢复中考,就考上了平谷师范,由于喜欢画画,就报考了美术班,当时没有现在的石膏像,只能照着报纸临领袖像,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平谷一小担任美术老师,遇到了一位很有学识的老先生吴郁洲,教了我传统的中国古代画法,梅兰竹菊,山水一派。
风景I | Landscape I
纸本水彩 | Water Color on Paper
38 cm X 27 cm
1983
当时,我一个月工资32块5的,我会拿10块钱来买书。记得有一次去香山玩,人家都上山了,我一个人在书店里津津有味地看《芥子园画传》,最后用身上所有的钱把这套书买了下来,连吃午饭的钱都掏出去了。要说入门,应该就是从《芥子园画传》开始,至今我还留着那四本书。
此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每周都会去北京,花1.4远坐东直门长途汽车,买书、逛美术馆,后来平谷三中成立,我被调到那里教美术,几乎天天出门画速写,画天空颜色的变化,没有老师,就自己看书摸索,自己悟。现在对色彩的运用应该是那时候就打下了基础。这里要讲到的是,另一位亦师亦友的陈克永,我经常向他讨教问题,和他一块儿出去写生,他帮我解决了艺术上很多疑惑。
山石| Stones of Mountain
布面油画 | Oil on Canvas
60 cm X 60 cm
1995
您后来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大学的经历是怎样的?
雁北:上了大学后,我遇到了很多良师:王琦老师是我绘画启蒙最原点的老师,他当时刚从右派的苦难中走过来,为人诚恳勤奋,教我绘画和做人的气度;王功新老师活跃的思想和对艺术探索的激情,到今天还一直激励鞭策着我;何大桥老师是一个把画画当做乐趣和享受的人,对他来说,坐下来画画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我今天才做到和何老师一样,把画画作为生活的一部分;孙志军老师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还印象深刻:“任何一张画都有一团气,这气不能散”;崔子范老师当年来我们学校上了半天课,他画前会先用水打个稿,这个举动启发了我:“水墨水墨,以水先行”,并且他落笔肯定,寓巧于拙,返璞归真。
花与桃| The Flowers and Peach
纸本水彩 | Water Color on Paper
49 cm X 49 cm
1996
大学期间,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我看了非常的书,对中国美术史和西方艺术史有了比较深入地了解,也是从那时候明白,历史上有那么多了不起的人物,将来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就要以他们为参照,要和他不同。
大学之后,你有过一段非常辉煌的创作期,但后来转向商业做生意去了,这是为什么?
雁北:我不认同艺术家饿着肚子才能把艺术做好,翻开艺术史会发现,赵孟頫是高官,王蒙是高官,黄公望同样是高官,即便是一直被我们认为贫穷的梵高,也并不贫穷,从他的作品就可以看出来,可以那么奢侈的用颜料创作,显然不是贫穷的艺术家能够做到的,在巴黎的时候,他弟弟每月给450珐琅,当时巴黎大学教授的工资是120珐琅。
鱼乐III | Joyful Fishes III
纸本水墨设色| Color and Ink on Paper
50 cm X 100 cm
2010
白露依依 I | With Dew I
纸本水墨设色| Color and Ink on Paper
71.5 cm X 140 cm
2014
在做生意之前,我还做过两年记者,之所以会转向做生意,与当时的创作也有关系,我是北京最早画北京胡同的艺术家,当时办一次展览可以拿到5000美金,后来还画过水乡、藏区等等,也参加过官方展览,并且加入了北京市美术家协会,但是由于商业的氛围,对艺术的影响非常大,我不想再继续下去,同时,由于家庭人口的增加,经济压力也开始变大,于是就选择了下海去做生意,创办了一家环境艺术公司,想等财务自由之后再重新拾起画笔。但是说的轻巧,做了生意之后总有各种琐事缠身,也没时间静下来好好琢磨和思考,于是我和家人选择移民到海外。这是一个悠闲的南欧小国,生活宁静,我觉得前面几十年心里积压着的情感,到这里就全部放开了,整个人很自由。我现在经常沿着海边散步,听不息的浪涛声,观察随风摇曳的植物,创作灵感如泉涌一般,在这里生活就是艺术。
2000年之后,您从油画转向国画创作,这又是为什么?
梦回江南| Dreaming back to Jiangnan
纸本水墨设色| Color and Ink on Paper
71.5 cm X 140 cm
2014
七月流火 II | Sunset in Early Autumn II
纸本水墨设色| Color and Ink on Paper
71.5 cm X 140 cm
2015
雁北:这要从我到欧洲后的游历说起,来到欧洲后我几乎看遍了西方重要博物馆和大师们的作品,在卢浮宫看欧洲的古代艺术,奥赛博物馆看西方近代艺术,蓬皮杜艺术中心看现代艺术,还去到赵无极画室,克里姆特画室,到普罗旺斯看梵高曾经创作的地方,看过之后才明白,什么是大师,什么是真正的油画,欧洲的油画就像中国的写意画,是一种自然的天赋,与文化气韵相连。事实上,艺术的语言和形式本不分国界,哪种语言和形式适合你情感或需要的表达,就可以自然地选择那种方式作画。我感觉国画更能顺畅地表达我内心的感受和情绪,所以改画了国画。
其风肆好I |An Elegant Ode I
纸本水墨设色| Color and Ink on Paper
95 cm X 178 cm
2014
七月流火 I | Sunset in Early Autumn I
纸本水墨设色| Color and Ink on Paper
95 cm X 178 cm
2014
您还将西方绘画中的色彩系统引入到了中国画的创作中?
雁北:我想要打破一千多年来中国画对色彩的束缚,给中国画的色彩加进一些生命力的东西,开启一个新的阀门。西方博物馆的游历,我们可以看到一条清晰的线,西方的艺术始终在往前推荐,从最早的宗教绘画对神的歌颂到文艺复兴对人文精神的表达,再到后来印象派对自然的歌颂,立体主义对形式的解放,野兽派对色彩的解放等等,反观我们,还在画梅兰竹菊,还在提墨分五色,现代社会人都要长生了,还守着墨分五色,就太局限了,为什么不能往前走一步呢?
月出照兮 I | The Moon Shines I
纸本水墨设色| Color and Ink on Paper
71.5 cm X 70 cm
2015
春日迟迟II | Spring Days Last Long II
纸本水墨设色| Color and Ink on Paper
70 cm X 71.5 cm
2015
林风眠、吴冠中、赵无极、朱德群等艺术家让我十分敬佩,林风眠的画风创造了一种新的语境,人们能一眼看出有中国韵味,但又不同于传统,是他自己独创的一种风格;吴冠中能把看到的东西提炼出一种自己独特的形式美;赵无极的作品是世界公认的,他很优雅,就像东方古代的绅士,虽是油画,但无形之中显露出中国的山水气质;朱德群的画你能从中看到跳跃的书法精神;他们几个都是专心做艺术的人。
对于中国画的传统您是如何看待的?
雁北:我认为文人画把中国画引向歧途。宋代以后的绘画就像宋代以后的中国人一样,被蒙古人毁灭一次,被满人毁灭一次,已经不是正统,宋代的艺术是一棵大树的话,之后的只能说是大树分出的枝杈,可惜的是我们现在将枝杈当作大树来看待,宋以后的文人画家不能说完全会画画,因为没有基本功,倪瓒就说过,不过是书写胸中意气罢了,另外一方面,后面的艺术家经常在画面中题大段的文字,美其名曰诗书画印一体,反观宋之前的绘画,哪有这样的,现在很多画家仍然沿着前人开的路走,没有自己的表达,有点遗憾。
芃芃黍苗 II | Greeny Young Millets in Field II
纸本水墨设色| Color and Ink on Paper
95 cm X 95 cm
2015
能否具体谈谈您的创作,在作品中可以看到残荷花、衰草、墨竹、花鸟等等。
雁北:其实,不管是荷叶还是衰草,我想表现的并不是这个形象,像荷我并不是要表现荷花出污泥而不染,一个画家不在于画什么,而在于怎么画。我要画的是心中看到的东西,荷只是一个载体,衰草也是如此,我想呈现的是一种意识,更具体来讲,是将我看的书,绘画,阅历消化后转移到纸上,我现在画画有瘾,每天不会都难受,绘画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是我生命意识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