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启功先生招收了一位来自南阳的博士研究生,师从他攻读古典文献学专业,这个学生叫张志和。这一年,启功先生80岁,作为学者书法家,可谓人书俱老;这位学生也有一个非同寻常之处,就是于所学专业之外,用启功先生后来的话说是“对书法有瘾”,他自幼学书,到这一年已经临池学书25年。由于兴趣使然,师生之间便于文学的专业之外多了一项内容——书法艺术的教与学。
作为一位80岁的老人,启功先生已经是名满天下的通学大儒和书法艺术大师,他的胸怀和品德使他毫不保留地乐于传授他所拥有的关于书法艺术方面的真知灼见,乐于将“金针度人”;作为博士研究生的张志和,执著于书法艺术学习25年兴趣不减,也已经有了相当深厚的基础。更何况,他崇拜启功先生已十多年,如今能有这样一个天大的机缘,进入大师门下,其心情可想而知。于是他便于专业之外也将“书法”作为一种课程,每日“课字”,临习不辍,每周带着这样的临帖习作去向大师交“作业”。启功先生也乐意看他的这些“作业”,常常由此引出一个快乐的话题:谈古论今评碑论帖。从技法到理论,从继承到创新,从书法史到流派传承,再到人格与风格、学识与才情,大凡关于书法艺术的话题几乎无所不谈。而对于这个执著于书法艺术的学生来说,大师的见解如“拨云见日”,是他“开悟”的秘诀,他每一次都怀着渴望与激动的心情悉心聆听着。光是“悉心聆听”还嫌不够,他害怕日子一久,大师所讲如风逝云散,难以找回,便从一开始,于每次聆教之后,都跑回宿舍顾不得吃饭或干别的事情,坐下来将大师所讲写成笔记,连同当日自己所写的“作业”一起存留。就这样,这个学生怀着一份诚敬之心不断地“学”,大师带着快乐的心情悉心地“教”。
三年后,张志和获得文学博士学位毕业,仍在北京工作,但他向大师学习却始终没有中断。他毕业后还是经常跑回北师大去向先生交“作业”,先生也还是一如既往地“批改”他的作业。这个过程带着师生之间的深情厚谊,整整十三年,一直持续到启功先生离开人世。而张志和的“学书笔记”也一直写到无可再写。于是有了我们现在能够看到得这一本历时十三年写成的《启功谈艺录》。 张志和说:“这笔记里所记录的,虽然是些零札短章,却可以说是先生的人品的印迹,也是他学问的一小部分,更可以说是他关于学习和创作书法艺术的‘秘诀’所在。尽管因为我所学有限,这不可能是全部‘秘诀’,但在先生永远离我们远去之后,这些‘秘诀’对我来说,尤其显得珍贵。珍贵到什么程度呢?我以前拜访过不知多少书法方面的老师,没有谁道出过这些真知;我数十年来读过古今许多谈书法艺术的论著论文,没有读到过这样独到的见解。我因为有幸聆听先生讲这些学问,才使我的书法有所长进。
我常常想,这是我天大的幸运。我如果没有这样的幸运,我这一生不可能真正了解书法艺术是什么,更不可能在书法艺术实践中有什么进步和成绩可言。所以,我自认为,我从恩师启功先生这里得到的是体道悟道的‘真经’。”
大师所传授的是不是“真经”?可以从弟子的收获中看出。这部书是一位大师对一个学生十三年间的艺术传授实录,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张志和十三年前的书法习作,可以看到十三年间启功先生批改其书法习作的真迹,也可以看到今日张志和的书法艺术创作。如今的张志和已经是国家行政学院教授、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专家、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他擅长楷书及行草,书法艺术师承启功先生,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又有创新,写出了自己刚健清新、安雅洒脱的风格。
他已经有十多种书法作品集和多部学术著作出版。他独立承担编写的《写字》(毛笔字,共十册)教材经教育部审定,已经纳入“义务教育标准实验教材”系列,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在革命圣地井冈山,由他书写的长达83米的楷书毛泽东诗词碑屹立在桐木岭哨口风景区;他的楷书《兰亭序》被故宫博物院收藏,人民大会堂收藏了他大楷书作品毛泽东词《沁园春·雪》;外交部将其书法作品作为国礼赠送国际政要;神舟六号航天飞船在众多作品中选中了他所书写的大楷书作品“飞天梦圆”及诗作为搭载艺术品并将其入藏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张志和说:这些都得益于启功先生传授,没有师从启功先生的这十三年,就没有他的今天。
的确,学术与艺术的传承如薪火相传,启功先生已经离去了,但他的品格、学术、艺术与教泽会永留人间。这部《启功谈艺录》即是一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