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三年,中亚费尔干纳盆地的宁远国王向唐玄宗敬献了两匹“汗血马”,唐玄宗分别命名为“玉花骢”和“照夜白”。其中的“照夜白”是玄宗尤其喜欢的宝马,唐代的《历代名画记》、《明皇杂记》以及杜甫的诗作对“照夜白”均作了记载,看来“照夜白”是唐玄宗最心爱的坐骑应该是历史的真实。
“照夜白”是唐玄宗四十万匹御马中知名度最高的名马,这匹马究竟长什么样儿?唐代的一个著名宫廷画家韩干所画的《照夜白图》流传于世,这使后人能直观地感受这匹马的雄姿。痛心的是,韩干的这幅《照夜白图》于上世纪三十年代流出故宫,藏在溥心畲家中。英国收藏家戴维德知道后,以一万银元的价格获得。后来,此画又从英国人手中转到了日本人手中,后又转到美国人手中,现收藏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
漂流海外的这幅画可谓是传世之宝,其艺术价值无法用金钱衡量之。然而,这幅画给人留下的最大疑问和缺憾是:堂堂皇帝的御马,画中竟然没了尾巴。据专家考证,马的头、颈、前身为真迹,而后半身为后人补笔。不管是真迹也好,补笔也罢,马没了尾巴,就像龙没了眼睛。尾巴是马最传神的部位,也是马的愤怒、快乐、悠愁的心灵窗口,画家画马时,怎么会忽失尾巴这个重要的部位呢。
照夜白为什么没有尾巴?历史上曾有人给出答案:一是收藏中的磨失。二是为画中印章题文覆盖。这两种答案都不能令人信服。如果说是磨失,这匹马臀部的线条都保留完整,单单马尾巴磨得没有了,同一个部位、不同的结局,这是说不过去的。如果是覆盖,印章之下,肉眼几乎分辨不出马尾什么样,这也是值得怀疑的。退一步说,如果马屁股后面淡淡的墨迹就是马尾,臀部的清晰与尾巴的模糊又暗藏着什么样的历史玄机呢?
马的有头无尾,让人想起了一代伟人毛泽东对唐玄宗的评价:唐玄宗前期会做皇帝,后期不会做皇帝。这个评价对玄宗来说是绝对公平的。玄宗皇帝在开元年间,任用名相姚崇、宋璟为相,整顿吏治,发展生产,形成开元盛世。统治后期,他纵情声色,杜绝言路,重用佞臣,陷害忠良,导致大唐衰落。纵观玄宗一生的执政成就,与流传于世的《照夜白图》是何等的相似,用“有头无尾”来描述是再也恰当不过了。
画家韩干是长安(一说陕西蓝田)人,少年贫寒,初得王维资助学画,天宝初,入为供奉,玄宗曾令他师事陈闳画马,他说;“臣自有师,陛下内厩之马,皆臣之师也。”这个把马当老师的韩干,历官太府寺丞、寿王主簿,是唐代最有成就的画家之一。他所生活和经历的时代,正是唐朝由盛转弱的时代,传说的中开元盛世与眼前日渐衰落的大唐王朝在画家心中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也给画家的神经以深深刺激。
针对唐玄宗后期的昏庸,当时的李白、杜甫、张祜、李商隐等一批文人拿起笔,以诗句为武器,讽刺大唐的由盛转弱的时局,这是当时文坛的思潮和时尚。这些铺天盖地的诗句,想必画家韩干能读到并有所思,作为一介画家,跟风而动,以画托情,嘲讽历史,发泄对时局的不满和对盛世的回忆,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用特殊的手法画一个无尾之马,表达玄宗执政的“有头无尾”,这应该是韩干作《照夜白图》的原始初衷。
看来,韩干所画的无尾之马当初并非真正的无尾,他采取的特殊手法无非是在颜料上作了手脚,这正是画家比诗人更高明的玄机所在。不难想像,韩干画马时前半身用不易风化的颜料,后半身用易浑发的颜料,若干年后人们看到的,应该就是一匹无尾之马。他采取更加隐晦的手法表达时局的看法,不仅可以规避风险、躲过飞来横祸,而且使这幅画有了更加深刻的喻义。从这一点看,这幅画不失为妙笔之作。
如果真如专家所说,这匹马的后半身不是真迹,是五代时的画家补上去的,这只能说明,五代时期的画家在修补原画时,对韩干的创作初衷是深深理解的,对已经失去的马尾也是故意用了手脚的,他们这样做就是为了继承了这幅画暗藏的创作玄机,从而达到修旧如旧的目的。
唐玄宗的宝马《照夜白图》中的马之尾,不是磨掉的,也没有被覆盖,这幅画的创作意图其实就是暗示玄宗执政期间的“有头无尾”。这一幅如此隐晦的时局讽刺画,不仅在创作手法是微妙的,而且在创作意图上也是举世罕见的。至少在唐代,这幅画应该是唯一的一幅时局讽刺画,这相对大量的讽刺诗来说,更为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