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四件作品在去年秋拍中迈上了亿元平台,中国古代书画作品并不因此而可以皆大欢喜:他们中的大多数没有得到历代重要文献的著录,且当代人对之缺乏应有的研究与鉴别;而被著录的作品也有一部分艺术水平不高、文物价值有限。也就是说,中国古代书画作品可以在中国文物与艺术品市场中不时成为划破夜空的闪电,却不会成为春日里那漫山遍野的山花。
于是,我们有必要把目光转向紧随其后、作品以近亿元人民币成交的齐白石。
充分的学术性,使他不时一鹤冲天
木匠出身的齐白石在中国画领域起步很晚,但进步跨度大。上世纪20年代之前,他学习八大山人,走文人画路子,作品冷逸隽雅。后来,他接受陈师曾建议,衰年变法,自创红花墨叶一派,大开大合,大俗大雅,开创了大写意中国画的崭新局面。
齐白石的书法初学馆阁体,后学何绍基,又学金冬心,以文人手迹的精细来冲淡民间画师的粗放,以确定自己在文化人中的立足点。中年到北京后,他下大功夫,临摹李北海的《云麾将军碑》于纤毫之间,从而形成了书法的个人风格:凝重磊落,超迈达逸。 傅抱石说,“(白石)老人的天才、魄力,在篆刻上所发挥的实在不亚于绘画。”此说成立。齐白石的篆刻先以浙派丁敬、黄易为师,后从海派赵之谦,又将书法碑刻《天发神谶碑》的篆法与《祀三公山碑》的刀法合而为一,得到了纵横排挞、沉雄霸悍之气象。
厚积广收,突进勇为,和他浑身出自湖南乡村的苦中有甜、源自细木工匠的粗中有细,以及底层人的善良、文化人的清高、农民式的狡黠与中国人的大义,数十年的千锤百炼,王闿运、樊樊山、陈师曾、林风眠、徐悲鸿等文化名人的拣沙识金与九四鹤龄、经历晚清民国新中国三朝的风云际会……这一切而成就了这一位雄视古今的里程碑式人物。
曾经被人识为粗鄙不堪,曾经被人识为荒诞不经,曾经被人识为愚钝不开,人为木匠身,诗是薛蟠体,画是野狐禅……然而,就是他的这野莽不羁与温和敦厚的文人画形成了强烈的审美反差,而与“冲破一切旧牢笼”的新文化运动与“建设一个新中国”的民族救亡运动不期而遇、不谋而合,风雷激荡,自有光华万丈,也因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齐白石得到了深入的分析、充分的评价与历史性的肯定。齐白石的艺术正是在冰火两重天的强烈反差中出现、成熟、推广……而闻名遐迩、高耸入云的。
齐白石是“世界文化名人”,是“人民艺术家”,是“中国艺术大师”,这些对于艺术品市场而言,对于齐白石的学术评价是光环,是催化剂,是点睛之笔,从而造就了齐白石作品“雅俗共赏”的美学特征与“长盛不衰”的市场格局,从而在中国书画市场方面不时高价成交,成为新一轮市场行情成立与否的主要标志。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2009年齐白石作品拍卖的再上层楼是多年来中国书画市场自身发展的结果。
充分的市场化,使他总是坚如磐石
齐白石作品永远的市场号召力是经过数十年艺术品市场的反复淘洗锻打而成就的。 无论是为他人打造家具的“芝木匠”,还是为他人创作书画的艺术家,齐白石一生出入市场,讨价还价,靠手艺、靠勤劳、靠智慧、靠才情而养家糊口、添房置产。
他的第一张润格是时任陕西臬台的樊樊山写的,给其篆刻定的价是“每字三金”不等。后来,又有吴昌硕给他的画定润格。此后,他在不同时期都给自己开出随行就市的笔单。 他的第一桶金据说是给一位江西盐商画的《南岳图》,六尺整纸12条屏,为青绿山水。因此,他得到了润金320两白银,以之承租了距其出生地星斗塘五里远的梅公祠,取名“百梅书屋”,并在祠内空地上添盖了一间书房,曰“借山吟馆”。
齐白石由民间画师转为艺术家,得益于他中年时的“五出五归”。他因此而广交朋友,因此而阅历广开,因此而游历山川,因此而得稿无数,而“五出五归”的直接动因是朋友邀游,间接动因也可以说是基本动因是多赚钱。他的一出一归就带回家2000多两白银。 齐白石的“衰年变法”虽有“不欲人知,致饿死京华,公等勿怜”的豪言壮语,但他所以接受陈师曾的劝说,也跟他“学的是八大山人冷逸的一路,不为北京人所喜爱……很少来问津,生涯落寞得很”不无关系。
1922年,陈师曾将他新创的“红花墨叶一派”作品带到日本,不仅销售一空,且价格不菲,犹以山水受欢迎,“二尺长的纸,卖到250元银币。”齐白石由此感慨:“这样的善价,在国内是想也不敢想的。” 此后,时局时紧时松,齐白石的画价也时高时低。在日伪统治北平的时候,虽“为了生计,只得仍操旧业”,但他以中国传统习俗的方式——“从来官不入民家,官入民家,主人不利”,对付日伪人士的欺诈恐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