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天地之名,造化为灵,设奇巧之体势,写山水之纵横,或格高而思逸,信笔妙而墨精。(南北朝梁元帝·《山水松石格》)。”中国绘画之精髓,不在人物、花鸟,而是在山水。山水画的“似是而非”“远景近睹”唯中国之独有,许多情况下,“造化之神秀,阴阳之明晦,万里之远,可得之于咫尺间,其非胸中自有丘壑,发而见诸形容,未必如此。”湖州书法家朱元更知其者谓“儒雅低调平易近人”,在他还是浙江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的任上,“屈尊”赴京以学员身份入王镛、王乘、岳黔山等高研班学画画,山水而及花鸟,书风亦为之一变:弃“赵王调”而取“野狐禅”。有人嘲之,一笑;有人不理解,一笑。数年一过,朱元更便以书法家和画家的双重身份出现在我们面前,有人才清醒过来,刮目相看。
懂得“胸中丘壑”之道的朱元更把画画的主要精力放在山水方面,遗传了水晶宫道人(赵孟頫)基因的他当初闯荡北京转行丹青生活,绝不是为了“好字不如烂画”,想借画画卖个好价,早已经腰缠万贯的他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经济问题不是他学画画的出发点,正如他能够在经济领域成功一样,他决定学画,而且非常刻苦地忘我去学,是源于他宏大的艺术梦想,是他艺术之路不断拓宽拓长的先见之明。我们甚至推测,有时假装木讷笨拙的朱元更其实比我们想象的聪明得多,在与他年龄相仿的不少“著名书法家”快把书法写死写僵的关节,他“乘机”暂别书法圈“混迹”丹青场补课充电洗牌,对他个人的“快乐成长”极其有益。整个国画界,那些传统意义上两极(书法、绘画)并辔而行的国画家少之又少,拥书法之长挺进国画深造取经的朱元更应该知道“书画同源”的书法笔墨对国画笔墨相辅相成的天生重要性,他之所以能在“知天命”的岁数“移情别恋”国画,是其相信他的笔触一定能触摸到中国画的水墨深处,触摸到中国画的色彩深处,触摸到中国画的气韵深处。是的,崇尚北派山水画壮美之姿的朱元更毕竟是江南人,江南人的一大本领是调和,菜肴可以调和,风月可以调和,水墨可以调和,他的一些密不透风的太行山、崆峒山等北国风光的山水巨制、小品画中,尽管用色、用墨大胆热烈、反差悬殊,但在用笔的局部处理却是细腻周到、一丝不苟。无论是写生还是创作,不奢求新理异态的朱元更一方面注意将传统技法调和运用,另一方面他亦尽力尽心注意山水画意境的营造,“山川使予代山川而言也,山川脱胎于予也,予脱胎于山川也,搜尽奇峰打草稿也,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石涛画语)。”朱元更与山水画的“神遇而迹化”表明他正一步步步入山水画峰嶂叠架、云烟蒙昧的浩繁殿堂,他要做“乱头粗服、不衫不履”的山水行吟者,卧游啸傲枕眠,林泉高致,莫向俗言。可以说,朱元更的山水符号是他倾注了才华学识、感情色彩、商海沉浮的心路历程。江南人内心的柔韧兼刚烈,朱元更算是一个。
煞是奇怪,同时演习花鸟的朱元更于花鸟一道则一派简净雍容,和他山水画喜欢构图饱满相映成趣。当然,笔墨的大气圆融,厚实不媚则一脉相通。限于我对中国画的肤浅了解,朱元更的写意花鸟根植某些时人风尚不须追究,其色墨互相生发的沉着艳丽颇得黄宾虹花鸟画的法相,黄宾虹未能尽善尽美完成理想效果的花鸟画恰恰让后来学画者琢磨、体悟并发扬光大。朱元更自视不错的西双版纳热带花卉植物系列创作,闪见相当精彩的创作佳品,湖州地区的花鸟画家没人有这样开放的画法,浙江画坛专职画家也罕有同类画法,是他们不屑,不敢?反正朱元更画了,朱元更的热带丛林花卉植物便成了浙江花鸟画界的一个参照物,至于好坏,容待时间去说话。
如今,书法家兼事绘画的渐渐多起来,这是好事,可是书法家专注中国画又能令人信服画好的依然偏少。朱元更为了画好山水、花鸟,一反原先如鱼得水、质正儒雅的江南书风,脱略形骸,礼拜王镛先生而法碑面帖血的腾蛟之书,稚拙清厚、遒劲旷逸,甚与其筋藏肉莹、神酣气畅的画风相配套。古代,包括近现代的杰出画家不仅写得一手好字,最主要的是在于画家的好字要能水乳交融,不至于让观者产生“隔”的念头方为上乘。
朱元更题画的书法常常是贴近了画风画法,尽管稍微显得生涩,比之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书法题跋,或者写不好字的画家相距何止霄壤!只是他有能力做得更上进一些,如果彻底做到了书画一体,即便他的画笔尚达不到大师风范,亦会大大增加他绘画的耐看和品味。有诗为证:“元气只淋漓,画笔信如之。爱说湖州好,朱家是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