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鲜有不知齐白石的,但西安人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知道齐白石还有一段西安拒官的轶事。读《齐白石自述》发现这段史料,我以为对今人是很有点启迪意义的。 齐白石四十岁以前没有离开过湘潭,四十岁那年是公元1902年(光绪二十八年),挚友夏午诒从北京到西安做官,就请齐到西安教他的夫人学画,夏知道齐白石是靠做画刻印的润资度日的,就先把旅费和报酬都汇寄了过去,齐白石也知道要开阔眼界就须远游天下多识山水,就告别父母妻儿前往西安。
在西安,夏午诒介绍齐白石去见当时既是陕西臬台又是诗人名士的樊樊山。齐带去了几方印章,樊樊山回送五十两银子作为刻印的润资,樊还亲自拟订了一份刻印的润例并亲笔写好交给齐白石。在西安的湖南同乡们看臬台如此瞧得起齐,就劝他走臬台门路在官场弄一份差事。
齐白石在他的自述中写下这样一段话:“我以为一个人要是利欲熏心,见缝就钻,就算钻出了名堂,这个人的人品,也可想而知了。”
齐白石不仅谢绝了朋友的好意,还与他的热衷功名的朋友有了一些隔阂。
三四个月后夏午诒进京调职江西,齐亦同行。夏告诉齐,慈禧太后喜欢绘画,宫内有位给太后代笔的云南籍寡妇缪素筠,她可以推荐,可以弄个六七品的官衔。齐回答他就想凭自己的双手积蓄上两三千两银子回家度日,如此即心满意足。夏则说,京城遍地都是银子,有本领的人俯拾即是,三两千两银子算什么!齐白石是个执着而又执拗的人,他听夏全是官场口吻,自觉无话可说,也就相对无言。夏以后也就不再在齐面前提做官的事了。
齐白石随夏午诒离开西安赴京,两个月后,陕西臬台樊樊山也自西安启程赴京,齐白石担心樊推荐他做内廷供奉,平添许多麻烦,就借故欲回湘潭。夏知道齐的心思,但又总想帮朋友的忙,就想在他任职的江西给齐捐个县丞,到南昌去候补,齐白石再次拒绝了朋友好意,他说:“我哪里会做官,你的盛意,我只好心领而已。我如果真的到官场里去混,那我简直是受罪了。”
齐白石返乡后,樊樊山自西安抵京,听说齐已离京,樊又赞又叹说:“齐山人志行很高,性情却有点孤僻啊!”齐白石别号白石山人。
齐白石在北京还有个小插曲,以齐的脾性,一般势利的官场中人,齐很不愿意和他们接近。当时在大栅栏琉璃厂,齐认识了不少同乡,有个衡阳人曾熙,齐的感觉不好,觉得他是势利人。
齐回家嘱咐门房,说这个人来时就说他有病,见不了客人,弄得曾熙几次登门都吃了闭门羹。曾熙后来忽然醒悟,明白齐是故意不见,就不待门房通报,直闯进来,还没等齐白石说话,曾即连呼:“我已经进来了,你还能不见我吗?”
齐白石后来很后悔,因为接触后才发现曾熙不仅是饱学之士,而且话语十分投机,相交极好。齐白石自责是错看了人,抱歉之极。
三年之后齐白石又有一桩与蔡锷相交之事。当时齐白石到桂林卖画刻印,因为已有点名气,就仍借樊樊山定的刻印润例,居然生意很好。蔡锷此时新从日本回国,在桂林创办了个巡警学堂,他托人请齐在星期天教学生做画,每月薪资三十两银子,按说这份报酬够高的了,可齐听说学生每每星期天放假在外闹事,就拒绝说,学生在外闹事,里头也会闹事,万一闹出轰教员的事把我轰了出来,颜面何存?故坚辞不就。别人说,一个月就那几个星期日,够优惠的了,齐真是个怪人。其实还有更怪的,蔡锷后来有意请齐教他学画,齐同样婉辞谢绝。
人各有志,行行出状元,并非全是“学而优则仕”,齐白石即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