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冯小刚最后没有选择《韩熙载夜宴图》来讲他的所谓悲情故事,但那幅著名的画,还是成为这两年受人关注最多的古代名画。 古时没有照相技术,更没有摄像技术,形象地状物记事,全仗绘画。而用绘画的方式记录连续性的画面,那就要靠大师级的人来完成。晋朝时,曾有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在近6米长的画卷上,描绘了曹植与洛神相遇的故事。这大约是现存最早的长卷画了。如果说后世在这方面有什么承继与超越的话,《韩熙载夜宴图》当是最好的例证。
《韩熙载夜宴图》出自南唐职业画师顾闳中之手。关于顾闳中,史书上找不到多少有关他的记载。人们只知道他是江南人,为南唐画院待诏。待诏,这个职位初置于汉,用以征召非正官而有各项专长之人。初唐时,待诏的职位很多,有文学、图画、棋艺、医学、甚至相卜等待诏。这些有一技之长的待诏统统归入翰林院管理,待遇不错,但仍不是正官(唐玄宗时,待诏曾一度成为正官)。
《韩熙载夜宴图》长335.5厘米,宽28.7厘米,现藏于故宫博物院。有专家认为,此画已不是顾氏的原本,可能是宋代摹本。对于我们来说,是不是摹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记录了的那段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全卷共分五段:第一段写韩熙载与宾客们谛听状元李家明的妹妹弹奏琵琶的情景。第二段写韩熙载亲自为舞伎王屋山击鼓。第三段写宴会进行中间的休息场面。第四段写女伎们吹奏管乐的情景。第五段写宴会结束,宾客渐渐离去。全图五幅,整幅画卷交织着缠绵又沉郁的氛围,看得出主人公在及时行乐中,遮隐着对生活的巨大失望和内心痛苦。
关于这幅画的美术价值,我们曾经介绍过,这里不再多说。我们还是站在大片的角度来看这画里画外的戏剧冲突,似乎更有意思。
韩熙载,最后的狂欢
顾闳中为什么要“心识默记”地画下这个长卷?韩熙载为什么要夜夜笙歌大摆“夜宴”?一切尽在那个乱世的政治大背景之中。
韩熙载原是山东的一个贵族,因后唐诛杀其父而逃到江南做官。韩熙载博学多才,写得一手好文章,年轻时在京洛一带即负盛名,所以,深得南唐三主喜爱。李昪死后,其庙号“烈祖”即由韩熙载参与制定的。李璟即位后,曾令韩熙载以本官权知制诰。中主死后,后主李煜更是有意授其为相。
韩熙载历三朝、事三主,自然会卷入宫中党争权斗,尤其引起宋齐丘、冯延巳等朝中权要的嫉恨与不满,所以,官运也是起起伏伏。至李煜继位,南唐摇摇欲坠,宫中党争日甚。所以,为了避祸,韩熙载跑到中华门外的戚家山装病不出,或以声色自娱来“避国家入相之命”。
韩熙载的夜宴排场很大,就其传世的夜宴图看,画中有名有姓的就有四十余人,多数都是社会名流。韩熙载可谓家财颇丰,除了每月丰厚的俸禄收入外,由于他文章写得极好,文名远播,江南贵族、士人、僧道载金帛求其撰写碑碣的人不绝于道,甚至有以千金求其一文者,加上皇帝的赏赐,遂使韩熙载成为南唐朝臣中为数不多的富有之家。
正因为韩熙载家富于财,所以他才有条件蓄养伎乐,广招宾客,宴饮歌舞。家财耗尽后,仍未有所改变,每得月俸,就散于诸伎,以至于搞得自己一无所有。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换上破衣烂衫,装成盲叟模样,手持独弦琴,敲敲打打,逐房向诸伎乞食,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李煜为了对其进行规劝,便派遣画家顾闳中潜入韩家窥探,用“心识默记”的方法画下了这幅《韩熙载夜宴图》卷。据说李煜曾把这幅画拿给韩熙载观看,希望其能节制放荡的生活,以国事为重,结果“熙载视之安然”,依旧我行我素。
声色韩熙载,在69岁那年病死。后主李煜听到韩熙载的死讯后,大哭一场,但他流下的是什么眼泪,没人知道。从时间上看,送走了韩熙载,李煜的日子也不多了。
曲终人散,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赵匡胤去世的前一年,曾发兵进攻已称臣十五年的南唐。自降为江南国主的李煜,再也没有退路了。终于,以突围的形式与大宋王朝真刀真枪地正式打了第一仗,也是最后一仗。兵败金陵的李煜,最后是肉袒出降,随宋军北上,被押解到汴京。这一年,李煜刚好四十岁。不惑之年的他,内心装满了困惑与悔恨。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浸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金销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七夕,是中国古代的情人节。情丝万种的李煜就出生在这一天。公元978年的这个七夕,李煜迎来了他以大宋俘虏的身份过的第二个生日。这一天,宋太宗赵光义(赵匡胤之弟)派弟弟赵廷美前去贺寿。不过,贺礼不是锦衣美酒,而是赐以毒药。李煜四十二岁生日的那场夜宴,遂成他最后的晚餐。
一出大戏就这样结束了。
在片尾的人物表上,我们看到了这样一些历史人物大名:唐懿宗、唐僖宗、唐昭宗、唐哀帝、王仙芝、黄巢、后梁朱温、后唐李存勖、南唐徐之诰、中主李璟、后主李煜、韩熙载、冯延巳、顾闳中、赵匡胤、赵光义……
惜哉,不会讲中国故事的张大导演、冯大导演,他们没能进入这样的历史,没能拍这样沉重而悲情的大片。最后,还是让我们以李煜的亡国之音,作为这个大戏的片尾曲吧。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依然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