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正是抗日战争艰苦阶段,日本侵略者举兵直指独山,对重庆形成包围势头,那时重庆人心惶惶。吴作人先生的油画,在重庆影响很大,但他久闻后方西康山川形胜,别有洞天,康藏人豪爽热情,民俗诡异,就决心到康区一游,离开那纷乱的地方。
这年夏天,他翻山越岭来到康定。作为西康省会的康定,抗战中不少音乐家、舞蹈家、诗人、画家都来观光,体味康巴风光。吴作人先生到康定后,许多文人墨客都前往相会,经介绍,他住到了福音堂内。福音堂是英国传教士顾牧师在管理。那时称油画叫西洋画。顾牧师夫妇虽是英国人,入乡随俗,久处康定学会了一口汉语。听说一个画西洋画的中国画家叫吴作人的来住,已经近60岁的基教徒夫妇喜出望外,热情地接纳了吴作人先生。牧师住房是一幢英式小洋楼,把吴先生安顿在一间毗邻的房间里。吴先生自然熟悉欧美各个时期的油画家,许多画家的作品都与宗教密切相连。在交谈中,顾牧师夫妇似乎又感受了到了家乡人喜尚的文化艺术风味。他们夫妇经过吴作人先生的交谈,就越发亲近了,视吴先生为知音。
福音堂正对跑马山,吴作人先生晨昏都爱看跑马山上变幻的五彩云霞。在丽日晴天,湛蓝的碧空,几朵溜溜白云游弋,更激起他的诗情画意。早饭后,常有人来拜访求画,油画不像国画写意,片刻可以画出,只好画些肖象或素描相赠。在朋友相偕下,他登上跑马山,又观赏了金刚寺、南无寺、安觉寺等寺庙内的泥塑木雕及壁画、唐卡,他惊奇康藏人在美术上的创造。
1944年10月,说是玉树到康定的公路康青公路修通了,派代表去试车,吴作人先生也获得试车代表资格,到康区北路走到通天河的地带。同行有《西康日报》副总编戴廷耀,修康青公路的工程师邵福宸,专家容祖浩,“中央社”女记者冯云仙等10人。戴廷耀虽搞新闻,却酷爱文学,著有小说,他回到康定后曾向人谈起康青公路之行。他说:康青公路算什么公路,只挖了个毛路,汽车只勉强在山上过罢了。康青公路经过康北,路多数在草原上,叫民工按路线割去杂草,两边搁上些石块土饼就算是公路了。在竹庆草滩地带,车边走边陷,只好搭上木板轮番铺垫,几公里走了一天,试车后公路就报废了。在通天河浅滩上,秋天已结冰,大家只好下车破冰。破冰中,吴作人有趣地说:“这兵,(冰)是汪精卫的兵,有‘恐日症’!”大家说说笑笑,整整一天才打通横度的航道。茫茫草原何来宿地,吴作人同大家只好找到一个山洞住下来,廷耀行李单薄,去河边找了一个牛皮船拿回山洞翻过来当床。大家苦中寻乐,见廷耀睡船底上,吴作人开现笑说:“重庆有个戴传贤,我们山洞来了个戴船底。”从此,一路大家称廷耀为戴船底。吴作人虽是画家,人却风趣幽默,常在车上、住宿处当别人谈天说地,说长道短时,他突然插上一两句,画龙点晴,或趣、或论,别开生面,所以路上大家都说旅游晚会该由他主持。他则说,大家轮流主持。
戴廷耀还向人说:在康北山原上,吴作人先生除对这宽广无垠的草地感兴趣外,还特别对牦牛感兴趣,他认真观察牦牛嬉戏、生活的状态,不时在速写本上勾勒几笔。这速写本上有山川形胜、民居、牧场,而牦牛动态特别多。以后他出名的牦牛写意画,就是在康区体验生活所得的哩!沿路不少人求画,他都不分贫富长幼,为其素描、速写。他画的人物逼真,酷似本人,人称康巴的神笔妙手。
吴作人先生到康区,在康定住的时间最长,给康定的各族老少赠的画最多。省立康定中学重视美育,所以校长亲自出面请吴作人先生讲学。吴先生欣然前往,他深入浅出的讲演,获得了师生热烈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