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黄永玉出生在湖南常德,半岁时随父母回凤凰老家。他的父亲是当地男子小学的校长,母亲是当地女子小学的校长。对他来说故乡不只是记忆,不只是人到他乡之后的刻骨留恋,而是一种艺术上的必不可少的想象,一种不断地能够提供创造力的源泉。
那时候,黄永玉家就开始在院子里打糍粑。这是凤凰的一个习俗,几乎每一个人家都会打糍粑、置办各种各样的年货,因为再过两天就是农历的新年了。这天,黄永玉的二弟黄永厚也从香港赶回来团圆,他们兄弟五个,老二和老四也都是画家,黄永玉排行老大。当年因为家境贫寒,12岁的黄永玉背着小包裹一个人坐船离开了家乡,在陈嘉庚先生办的集美学校读初中,慢慢接触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念书念到中学,念了三年念到二年级,初中留了五次级。那个时候是抗战时期,集美学校是很大的一个学校,图书馆有六层楼,他基本上把图书馆的那些书从头到尾都翻了。图书馆中午关门常把他锁在里头,吃不成饭他索性就躺在过道的地毯上读起来。正是这些广泛的阅读让黄永玉终身受用不尽。14岁那年他已经是当时中国东南木刻协会的会员,并且开始发表作品,慢慢地小有名气。在离开集美学校后,十五六岁的黄永玉当过瓷场小工、战地服务团团员、学校教员、剧团见习美术队员,流浪在福建、江西等地靠绘画和木刻谋生,历尽了沧桑。
十八九岁时的黄永玉来到了江西一个小艺术馆里工作,在那里,他碰到了一个美丽大方的广东姑娘张梅溪。姑娘的天真纯朴以及聪明伶俐深深地吸引了他。张梅溪的父亲是一位很有钱的将军,她在家庭的熏陶下从小就酷爱艺术和文学。当时有好多人都在追求张梅溪,其中有一个在航空站工作的青年,人长得很潇洒,他知道梅溪很喜欢骑马,每次都要牵一匹马来邀请她出去到大树林里游玩。黄永玉心想这下麻烦了,自己连自行车都没有!但他没有放弃对女孩的追求。通过侧面打听,黄永玉了解到这个航空站工作的青年人品不怎么太好,爱表现、爱夸耀自己,梅溪倒有点反感了。为了打败竞争对手,赢得芳心,黄永玉选择定点吹奏小号,向姑娘展开了攻势。
后来,他就去理发店了。理完发,他心里还想着他的那块梨木板,想万一她不送怎么办?不送可就糟糕了。正当他愁眉苦脸之时,张梅溪早给他送来了一块他想要得到的木板,从那以后,他们成了一对令人羡慕的情侣。
他们俩相爱的事不久就传到了张梅溪的父亲耳里,将军将女儿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她的家人也没有一个人同意的,都很反对,他们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能跟一个流浪汉结婚。但此时张梅溪的心早已被丘比特的爱情神箭射中了。
黄永玉感到很沮丧,伤心地离开了张梅溪,只身一人来到了赣州。在那里,他很快找到了一份报馆的工作。有一天,正当他难过之时,忽然接到了她从赣州打来的电话,告诉他自己从家里跑出来了。黄永玉听了惊喜万分。她没有钱怎么跑出来的呢?原来,有一支由地下党组织的演剧队正在韶关演出,张梅溪以出去看戏为由从家里跑了出来。她把金链子拿出来卖了,然后坐了黄运车(一种运货的车子)来到了赣州。
黄永玉马上从朋友那借来了一辆自行车,骑快车直奔60公里外的赣州。离赣州还有10公里路,已是晚上10点多,天黑了,完全不能骑车了。他便找了个鸡毛店住了下来。店里没有被子,他只好用散的鸡毛盖在身上当被子。他太兴奋了,无法入睡,只觉得全身都在被跳蚤咬……第二天一大早,他把身上的鸡毛拍干净,然后再骑车赶路——去接自己的新娘。赶到赣州,她一见到头发上全是鸡毛的他,笑得差点流出了眼泪。
黄永玉对眼前的幸福不免有些担忧,试探地问她:“如果有一个人爱你,你怎么办?”她故意说:“要看是谁了。”黄永玉说:“那就是我了。”她回答:“好吧。”两人相约从此永不分离。黄永玉把她领到一个朋友开的旅馆里安顿了下来。黄的一些文学界、艺术界的朋友都撮合道:“结婚吧,反正她不要回去了。”就这样,他们在那个小旅馆里举行了一个简单却很有意思的婚礼。
在《雅人乐话》一书中,黄永玉在他的《音乐外行札记》中有一段文字记录了他的这段爱情经历:“我年轻时节衣缩食,在福州仓前山百货店买了一把法国小号,逃难到哪里都带着。刻完了木刻就吹吹号,冀得自我士气鼓舞。那时,我刚刚认识第一个女朋友,远远地看到她走近,我就在楼上窗口吹号欢迎。女朋友的家人不许她跟我来往,说:‘你嫁给他,没饭吃的时候,在街上讨饭,他吹号,你唱歌。’抗战最后的那几个月逃难,我把小号失落了。去年,我在九龙曾福琴行用了近万元重新买回一把。面对着我50年前的女朋友说:‘想听什么?’如今,嘴不行了,刚安装假牙,加上老迈的年龄。且没有按期练习,看起来要吹一首从头到尾的曲子不会是三两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