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山图之四洞庭君山 齐白石
发财图 齐白石
展厅外是借山馆破旧的木门,展墙上是发狠的诗:“扫除凡格总难能,十载关门始变更。老把精神苦抛掷,功夫深浅自心明。 ”从傅山手里“要回”展厅之后,借山馆的主人、诗的作者、我们熟悉的齐白石老爷爷又一次回归北京画院美术馆了——只不过,这一次,他用自己的诗书画印作品,变身成了“心灵鸡汤”的“段子手” 。
丙申岁尾,“何要浮名——北京画院藏齐白石精品展”以“星塘白屋不出公卿”“要知天道酬勤”“知己有恩”“寂寞之道” 4个板块汇集齐白石的山水、人物、花鸟、草虫、水族、禽鸟、蔬果、杂画、书法、篆刻等各个品类的代表性作品百余件,深度发掘齐白石作品背后蕴含的人格魅力与对艺术最本真的追求。
“ ‘何要浮名’取自齐白石晚年一枚自刻印章的印文,是白石老人从艺数十年来的艺术心得和人生感悟,更是老人清醒认知自我、坚守艺术之道的一种警示。基于‘何要浮名’的主题,我们以齐白石的人生道路与艺术成长为内部线索,深入剖析齐白石的艺术价值。 ”对于本次将持续至5月7日的展览,北京画院美术馆馆长吴洪亮介绍,北京画院对于院藏齐白石作品的研究和梳理是一项长期的学术工作,自2005年至2014年,北京画院用10个系列展览陆续梳理齐白石不同品类作品的特色,从“可细无声”展览开始,北京画院的齐白石研究将着重于新概念的生成和呈现,并细化研究门类。
齐白石出生在湖南湘潭白石铺的一户普通农家。6岁时,家乡新上任的地方官在乡间巡视,惹得乡邻争相去道旁瞧热闹;幼年的齐白石却对此不屑一顾,此举还赢得母亲的赞扬“好孩子,有志气!……我们凭着一双手吃饭,官不官有什么了不起” 。母亲的话对齐白石影响深远,也使得他“一辈子不喜欢跟官场接触” ,所以在面对好友为其捐县丞,以及推荐他为慈禧太后当内廷供奉带领七品官衔等好意时,身为民间画师的白石山人向来是敬而远之。据本展策展编辑薛良介绍,从展览的开篇作品《万竹山居图》中,看出老人对于家乡景物的回忆与怀念,也可以从《上学图》中体会到老人童年记忆的美好与祖孙情深。“对于自己的卑微出身和木匠身份,齐白石成名后从不隐讳,恰恰相反,他常常以‘鲁班门下’‘木人’等名号自居,一身平民傲骨,自矜自傲的他只是恪守着自己的绘事本分,鬻画为生;从‘星塘白屋不出公卿’‘以农器谱传吾子孙’等印章中便可得见齐白石的早年经历和人生观,更可得见老人不忘出身的本色。 ”他说。
勤奋,是齐白石艺术取得成功的秘诀之一。此次展览作品《南瓜》的题跋中写到“昨日大风,不曾作画,今朝制此补足之,不教一日闲过也” ,从中我们可以体会齐白石对于勤奋的认知。在湘潭当地小有画名之后,齐白石并没有安于现状,而是在友人的邀约下勇敢地走出家门,历时十年完成了“五出五归” 。远游期间齐白石常常不顾舟车劳顿,利用晚上时间将沿途所见绘制成画稿,对于难得一见的前人书画,更是连夜临摹做成临本终生保存。齐白石根据远游期间的写生画稿整理创作的《借山图》已与当时盛行的“四王”风格迥然不同,大自然中的气象万千使以前足不出户的齐白石摆脱了以往临摹成法的羁绊,不仅开阔了眼界胸襟,更是对中国传统文化有了更深的感悟。在挚友陈师曾的劝告下,齐白石以“余作画数十年,未称己意,从此决定大变,不欲人知,即饿死京华,君等勿怜”的决心开始“衰年变法” 。历经十年“岁岁寻常汗满颜”的勤奋努力,齐白石终于自创一格,开创“红花墨叶”一派。无论是写意洒脱的花鸟果木,还是精细入微的工笔草虫,均已成功地实践了他所坚持的“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艺术信条,进入到“一花一叶扫凡胎,墨海灵光五色开”的自由境界。对于时间的珍惜,齐白石常常感叹“痴思长绳系日” ;对于勤奋的理解,老人常常劝勉“要知天道酬勤” 。这种勤奋而艰辛的探索与独造,贯穿了齐白石的艺术人生,也使他的笔端耕耘更多了一份收获。
齐白石的挚友樊樊山曾介绍他作慈禧太后的代笔,齐白石逃掉了;又为他出资、劝他捐个官,也被齐白石谢绝,但拿了捐官的钱——齐白石老爷子还真是性情爽快的人——所以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的朋友圈总是“高朋满座” 。对于樊樊山,齐白石绘有《朱竹》一画为其庆生,这在齐白石所有作品序列中也是少见之作;陈师曾作为北京画坛的领袖,劝他自出新意,改变画法,他以“君无我不进,我无君则退”来形容与陈师曾之间的知己之交;他曾写诗“如今沦落长安市,幸有梅郎呼姓名”以纪梅兰芳在聚会中帮他化解尴尬的恩德;与徐悲鸿之间的情意,白石老人曾作《月下寻旧图》 ,在大段的题款中讲述了徐悲鸿“三顾草庐”聘请他出任艺术学院教授的往事。
齐白石曾在印章“知己有恩”的边款中刻道:“欧阳永尗谓张子野有朋友之恩。予有知己二三人,其恩高厚,刻石记之。 ”正如这其中所刻,齐白石对于知己友人常怀感恩之心,格外珍视与朋友之间的情意,对于别人的提携和帮助更是铭记于心。
“古之画家,有能有识者,敢删去前人窠臼,自成家法,方不为古大雅所羞。今之时流,开口以宋元自命,窃盗前人为己有,以愚世人,笔情死刻,尤不足耻也。 ” ——当下画家来喝齐老爷子这碗带了辣椒的鸡汤!这可是他在“寂寞之道”的艺途中所看到的现实——他将艺术视作“寂寞之道” ,不贪慕名利,长叹“何要浮名” 。虽然饱经世事沧桑,却依然保持单纯的童真,永远生活在追求真善美的艺术探索中。
在《小虾》中,他一反“抠门钱串子”的形象,写下“此小虾乃老眼写生,当不卖钱” ; 《海棠八哥》中“等闲学得鹦哥语,也向人前说是非” ……艺术家的“名”与“实”在美术界是一个讨论不休的话题,画史中很多曾经名极一时的画家随着历史的积淀都已经烟消云散,而很多曾经默默无名的画家却在时代的进步中重新被世人发掘和审视,所以艺术家“名与实”的核心不在于当世的“浮名” ,而在于存世的一幅幅作品,基于的是艺术家不断创新、超越自我的核心价值。“白石老人的一生,深知‘天道酬勤’ ,常感‘知己有恩’ 。所以在齐白石的艺术世界里,老人行‘衰年变法’创‘红花墨叶’ ;取‘不似之似’为‘百鸟传神’ ;守‘寂寞之道’终得‘天然之趣’ 。 ”中国美协副主席、北京画院院长王明明认为,“何要浮名”“行高于人人必非之”等印语是齐白石自己晚年心态的一种真实流露,也是老人对自己声名日隆状态下一种清醒的自我认知。一位艺术家如何在画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最核心的根本所在是他所创作的艺术作品;这些真实而饱含情感的作品才是艺术能够穿越时空、贯通观者心灵的精髓和关键。
所以,干了这碗齐白石熬的心灵鸡汤吧:“夫画者,本寂寞之道,其人要心境清逸,不慕名利,方可从事于画。见古今人之所长,摹而肖之,能不夸;师法有所短,舍之而不诽,然后再观天地之造化,来腕底之鬼神,对人方无羞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