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年,无论是对于身陷其中的业内人士还是对于处身事外的普罗大众,“文化创意产业”这个“新词”,似乎在不知不觉间由陌生而熟悉,由生僻而时髦起来。 回想“新词”初现时,许多人总觉得云山雾罩、莫名其妙,即便是敢于首尝螃蟹的“始作俑者”,也大多抱定了摸着石头蹚蹚水的心态,稀里糊涂地在这片处女地上鸣锣开唱。时至今日,“新词”已成熟语,好奇者只要在键盘上敲出前3个字,其便会半推半就地主动现身。但是,对于它的前世今生,多数人似乎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如此看来,此事确有蹊跷,足见“新词”身世的深奥和玄妙。但若粗问起来,大概无外乎以下3层意思:第一必须与文化相关,第二必须是创意的产物,第三必须能成就一番产业。三者缺一不可,尤以成就产业为要,但欲成就产业须先有平台,寻一个创意者们扎堆儿的地方。于是放眼四顾,798突然间鹤立鸡群了。
其实,早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798就已经熏出了所谓的“文化味儿”。彼时,一些来头各异的艺术家们为了给自己挑选一块远离都市尘嚣的乐土,并能在安静而宽敞的环境中自由创作,早早地就相中了京城边缘的这片老厂房。然而,那时候既没有人关心什么文化创意,也没有人在意能否成就产业,单是凭着艺术家式的冲动与执著,798就在几个“始作俑者”的披荆斩棘之下,由一片经营举步维艰的老工业包袱,变成了时下年轻人尤为钟情的loft工作室。六七米左右的高挑空间、巨大的采光玻璃、质感拙朴粗粝的红砖墙、陈旧而厚重的大型机床……在艺术家们别具的匠心和诗意下,摇身一变成为了充满创意的所在。
艺术家们安于置身这片穷乡僻壤,乐于享受这份清静悠然。虽然工作室与部分仍在生产的车间相邻,艺术家也与穿梭其间的工友为伴,耳边更少不了厂房里传来的机器轰鸣,但却能于其间自得其乐,呼朋唤友、聚会同好,只要不过于吹毛求疵,这样的生活亦可算作“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了。在这片老厂房的大屋子里,艺术家们虽然不一定日日调素琴,也未必夜夜阅金经,但至少能够有一块精神自留地,恣意地挥毫作画、纸上谈兵,彼时的798绝对算得上是一方艺术生长的乐土、思想交锋的天堂。
而今呢?只要曾经到访,便可一目了然,798火了。拜艺术市场的资本垂青,在拍卖槌一次次高举又一次次落下之后,不断爆出的惊人天价将艺术家们捶醒了,也将798这片僻壤捶火了。于是,时尚大牌与创意小店一窝蜂似的涌了进来,各种高标艺文品位的咖啡馆、餐厅甚至还有宾馆都争先恐后地扎下营盘……再后来,当代中国最红火的行业——地产,也尾随而至了,不过这一次他们显得略有不同,似乎变得彬彬有礼起来。然而不管是否彬彬,798的房价还是先礼后兵地水涨船高了,那原本几毛钱的平米单价,迫不及待地将小数点右移了一位,而后便是空间改造、二包三租,其间各类商业高招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当然,这些变化并非起于朝夕之间,但是变化总是变化,798热热闹闹地成了蜚声遐迩的名所胜地,而前来览胜的逛客人数亦可谓空古绝今,这其中既有紧追时尚的京城白领,也有慕名而来的碧眼老外,798,这个曾经被GDP视为鸡肋的“旧瓶”,托艺术“新酒”的福而梅开二度,成了老北京的新媳妇儿。
回过头来,再找那些曾经首尝螃蟹的“始作俑者”呢?他们走了。几乎都走了。为什么会这样?总有些比较心理洁癖的人热衷于追问所以然,然而个中原因似乎又错综复杂、扑朔迷离,既说不清也道不明。
总而言之,798算得上是十余年目睹之怪现象,正所谓:红墙旧厂今犹在,鸿儒雅士却已无。在艺术家们奋力争取、努力追求之后,文创产业来了,艺术旅游来了,游人食客多了,798终于火了,而他们,那些首尝螃蟹的艺术家们,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有人说艺术家是永远的拓荒者,可是,这一切到底是因何而起又因何而终呢?文化如果不在了,创意、产业又该从何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