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14年中央美术学院院长、做了10年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的靳尚谊,被看作“中国体制学院派领袖”。在靳尚谊看来,风格是平等的,但是每种风格的画都有参差不齐的水平。“为什么进口汽车一进国内组装就容易出问题?因为我们的工艺水平不行,中国人的标准比人家低,就这一条。”
一个冬日的午后,暖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窗台上,靳尚谊坐在窗前,他前方的沙发上,横放着一张他钟爱的肖像画的复制品,背面的墙上则挂着一张古雅的中国山水画。书房面积不大,门口的架子上堆满了CD,既有京剧,也有交响乐,似乎都在讲述着画油画的靳尚谊的“业余生活”。
深色毛衣衬着花白的头发,方框眼镜更显面容消瘦。眼前的靳尚谊声音浑厚,步伐轻盈。1949年考入北京艺专(中央美术学院前身)时,靳尚谊只有15岁,60多年后,他早已从中央美院院长和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的职位上退休。虽然依然保留着全国政协常委和中央美术学院博士生导师的身份,76岁的靳尚谊已经清闲了很多。“每周能保证有三天时间画画。画画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但我还是画得很慢,总是改来改去。”靳尚谊说。
素描200年间无变化
年轻时代的靳尚谊填报学校时,刚好有个亲戚在北京艺专。亲戚认为,这是个公费学校,适合经济困难的靳尚谊。于是,没见过任何绘画更没学过绘画的靳尚谊,开始学习素描。当时的基础主要是素描与深入生活的训练这两课。这个单纯的青年学得很认真,以致这两课成为他后来始终立足的两块基石。他被选入油画训练班才真正开始这个专业的科班训练,而他后来回忆道,最受益之处是西法造型的结构方面,懂得了“一切造型因素要通过对对象结构的把握而贯串起来”。
进入苏联专家马克西莫夫油画训练班(那时候简称“马训班”)后,靳尚谊开始画油画。他的毕业创作名为《登上慕士塔格峰》。
靳尚谊说:“我开始选择的是毛主席视察黄河,当时修三门峡水库,我到那里去深入生活收集了很多资料搞构图,但是搞了很多构图都画得不好。马克西莫夫认为画得不够理想,所以他就建议我画另外一个题材。”当时我国的第一次登山就是登慕士塔格峰,在苏联的帮助下,组成了中苏混合登山队。得知登山队回来的消息后,靳尚谊到北京他们驻扎、休养的地方做了一个访问,了解登山队的情况,还给他们画了很多素描。这个题目得到了马克西莫夫的认可。“展出之后总的来讲还可以,但不是最好的,”靳尚谊说,“马克西莫夫比较喜欢的是汪诚一的《信》、侯一民的《地下工作者》,还有詹建俊的《起家》。”
靳尚谊进入北京艺专时,徐悲鸿担任院长,当时的素描就是徐悲鸿从西方引进的。本科时,靳尚谊学到的素描方法是“分面法”,即无论对于人还是各种形状的物体,都要用一个一个的面塑造出来,这样层次分明,形就具体、生动了。在“马训班”,靳尚谊知道了“解构”。马克西莫夫告诉他,“解构”就像盖房子,需要打地基、置梁柱,然后再添砖加瓦,它是一个物体的基本构造。有一次,马克西莫夫帮助同学改一张男人体,把原先用分面法画出来的东西都连起来了,包括骨骼、肌肉等都连起来、具体化了,画面顿时出现了巨大变化。
这两种经历在靳尚谊看来都是“二手经验”。改革开放后,靳尚谊得到了去西方看经典油画原作的机会。这个时期出国的油画家,还有陈逸飞、陈丹青等。
1979年,靳尚谊随一个艺术教育考察团访问德国,他所参观的十几所艺术学院都在画素描。在多年安静而封闭地学习素描之后,靳尚谊好奇地问德国的教授:“你们现在素描跟以前比有什么发展?”教授的回答却是:“和200年前一样。”这使得靳尚谊不再注意风格的变化,而是重视素描的练习,并一直持续到现在。
在美国的经历使靳尚谊感觉到自己作品的体积感不够。“比如人头,我只能做到一半,边线转不过去,都切掉了,这样它的美感就出不来。我在美国做了一个实验,一个画廊老板给了我一张很大的照片,要我画一张头像,我将‘古典法’和‘分面法’都融合在这张画中,将体积做得更彻底一点,效果便一下子发生了重大改变,”靳尚谊说:“回国后我将这种方法运用在日常创作中,周围的老师、同学都觉得我的画变了,但具体怎么变的都琢磨不清,其实就是这个原因。”靳尚谊的代表作品《塔吉克新娘》就在这个时期诞生,此时,他已年逾半百。
我只是顺着个人的路子一点一点往前走
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靳尚谊开始对近代书画家黄宾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翻阅黄宾虹的画册后,靳尚谊发现,黄宾虹的笔墨里抽象性很强,既有中国的传统又有时代意识。能不能通过画黄宾虹的肖像来研究水墨画和油画结合的问题?靳尚谊先后画了两张《黄宾虹》,一张是黄宾虹在山水之间,手拿一个速写本;第二张画的是晚年的黄宾虹,背景是他的画。
在中国嘉德2007年春拍中,靳尚谊作品《画僧髡残》以1601.6万元成交。髡残置身山水之中,体现的是他晚年在南京出家后在郊区山野之间的状态。这是靳尚谊的又一次尝试,他说:“我画的《画僧髡残》是全身的,人要置身在山水之中就比画半身要难度大些,山水也要有中国画的意境和笔墨趣味。”
随后,靳尚谊又开始了《八大山人》的创作。《八大山人》和《黄宾虹》、《画僧髡残》不一样,难度更大。黄宾虹和髡残都是山水画家,画风都偏浓黑,容易和油画结合。而八大山人更多是花鸟画家,画面要简洁空灵,用油画表现非常困难。《八大山人》这幅画,他画了整整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