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日夜,北京保利十五周年庆典拍卖会古代书画现场,一幅明代吴彬的《十面灵璧图卷》以5.129亿元成交,打破中国古代书画世界拍卖记录,成为史上单件最贵中国古代书画,燃爆全场!
吴彬《十面灵璧图卷》 纸本手卷 约1610年作 总长约27米
事实上,这并不是吴彬第一次在拍场取得傲人成绩。1989年的纽约苏富比,吴彬《宕壑奇姿图卷》以121万美元成交,位于当时全球中国古代书画市场成交价第二位;2009年的北京保利秋拍,其《十八应真卷》以1.69亿元成交,创造当时的中国书画全球拍卖纪录!
就是这样一位每幅作品都能让拍场炸裂的晚明画家,在中国美术史上,很长时间内都不那么“有名”。甚至,国内对于吴彬的研究,竟然始于美国学者高居翰。
吴彬画像 苏文 出自《中国历代书画家集》
吴彬到底是谁?刷新中国古代书画世界拍卖纪录的为何是他?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有什么突出之处?
吴彬其画
吴彬生于莆田,白屋寒门,青年离乡,遍游江南。他常年来往于京师、金陵两地。万历年间(约1574年),吴彬试殿中第一,授中书舍人,供职宫廷画院,享誉“画仙”。此时神宗年幼,其母信奉佛教,吴彬可能正是因擅佛教人物被诏入宫廷。而明朝并无画院建制,官职闲散,吴彬游历西蜀,得览众山。
吴彬 《罗汉图》
徐沁在《明画录》中将吴彬归在“道释”一类,称他长于佛像,人物秀洁,写山水不摹古,即景挥洒。他的画作出入唐宋,取法唐宋样式之高古缛密、黄公望与王蒙之苍茫浑蒙、界画之精细工致、友人之妍媸奇崛、真景之挥洒淋漓。
然,吴彬最难得之处,在于能博采众家笔墨为自身丘壑。
吴彬 《十六罗汉图》之三
吴彬处在明代晚期,当时画坛以摹古为尚,画必追唐宋,必谈马夏。而吴彬却锐意求变求新,振臂高呼,开一派之先河。其山水佛像人物,形状奇怪,迥别前人,自立门户。被高居翰推举为“变形主义画风”和“复兴北宋经典山水画风”的倡导者。
吴彬 《十六罗汉图》之三
吴彬的绘画是高古的,其高古的形式来自于摹古却不一味似古,其高古的皴擦来自于孜孜探究古人的创作方法,并尽量做到完善精美。他笔下的山水作品气势撼人,被学界誉为“不逊于宋代巨匠”。他不断探究和自身笔墨意愿相和的技法、图式,创作出具有自身价值的山水画。他的道释庄严古穆又直抒心性,用特异的图式与构图,极富个性的造型,别于传统,在崇古一众中脱颖而出,开山立祖。
吴彬 《十六罗汉图》之三
“变形”,是人们提到吴彬绘画时最常用的词汇。而“变形”一词,正反应出晚明独特的审美趣味。“变形”,带来的是怪诞的视觉效果。吴彬的画常给人一种强烈的非现实感。这种非现实感,既是吴彬佛教信仰的自然流露,又是其在哲学艺术上的有意追求。
吴彬 《千岩万壑图》
所谓“变形”,隐含的是原本有一“常形”——被看作正常的形式。“常形”与“变形”之间必然有一标准,但这一标准却并不确定。庄子在《庄子·德充符》中描写了很多外形怪诞的高人,因其高德灵性,使人处之如沐春风,离之怅然若失。庄子并非不知人物“常形”,而是以怪诞,使人超越所谓“常形”。而吴彬的“变形”,则是对明代画坛崇尚唐宋“常形”的质疑与反叛,是对超越美丑,超越常怪的追求。
吴彬之后,怪诞高古逐渐成为一种追求。最终,陈洪绶捧起衣钵,凭此青史留名。
吴彬其人
吴彬曾侨寓白门,名居曰“枝隐庵”。匡坐其中,诵经礼佛、吟诗作画,虽环堵萧然,而丰神朗畅,意趣安恬,逍遥之致。他和士人交往,出入宫廷,诗画兼备,名重一时。
吴彬 《明溪云初起图》
吴彬 《十八应真图卷》局部
在吴彬的交际圈中,米万钟和顾起元是两位不得不提的人物。
米万钟,米芾后裔,与董其昌并称为“南董北米”,藏石颇丰。吴彬与米万钟相识于1607年,交往最密。姜绍书曾表示,米万钟“绘事楷模北宋已前…与中翰吴彬朝夕探讨…”。的确,吴彬曾在米万钟的勺园停留过一段时间,米氏勺园约1611 年建成,之后吴彬为米万钟作《勺园祓禊图》(1615 年),米万钟在1617 年还根据吴彬的画作绘制了一张《勺园修禊图》,两人关系非同一般。甚至,在1608年作的《山阴道上图卷》,吴彬还以米万钟的口吻题跋,自我调侃。说明,两人时常切磋画艺,相互揶揄。此次竞得5亿多元的《十面灵璧图卷》便是吴彬为米万钟所作。
吴彬 《高山流水》
吴彬 《山阴道上图卷》局部
吴彬不仅与米万钟交流较多,和当时活跃的名士顾起元联系亦甚为频繁。金陵,绘事圣地;北京,古品之城。吴彬多次往返两地,在史与今中穿梭,汲古求新。顾起元极具革新意识,十分反对只知沈周、文徵明的“伪古”,赞赏“新”、“奇”的诗文和画作。吴彬探索的新奇画风和顾起元求新奇的意图不谋而合,两人志趣相投。顾起元曾多次为吴彬撰文,他甚至如此赞扬吴彬:
大地山川无不有,神奇尽落吴郎手;吴郎手中管七寸,吴郎胸中才八斗…
[后记]很长一段时间吴彬在美学史,甚至在美术史上都默默无闻。即便在连续拍得如此高价后,国内学界对于吴彬的研究仍是寥寥。然而,当我们观看吴彬作品时,其中怪诞的美学追求,类拼接的创作手法,特色的矾头形态,奇异的火焰形山石,在几百年后的今天,仍十分“当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