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风气绵绵不绝,便是书斋产生的深厚基础。久而久之,书斋便从居宅中分离出来,形成了清静的环境,配备了相关的用品,拥有了独立的功能。
古代书斋起源及发展流变
早在春秋时期,诸子百家大兴私人讲学之风,白天是课堂,晚上就成了读书的地方,这应该是书斋的雏形。
汉代的司马迁身受奇耻大辱,满怀孤愤,在家中读书、整理资料,写出了鸿篇巨制的《史记》。实际上司马迁的“工作室”,就是这独特的“书斋”,可以说是中国书斋正式形成的标志。至此,又可以说汉代是书斋兴起的时期。
唐代是一个相对自由、开放、多元化的时期。尤其是盛唐,文化艺术繁荣而发达,学术氛围也比较宽松,可以说是书斋发展成熟的时期。成都的杜甫“草堂”,就是典型的文人书斋。
两宋时期,经济持续发展,大兴文化事业。文人墨客在诗词、书法、绘画等方面成就繁盛,文人忙于读书做学问。加之“程朱”理学的创立及影响。因此,这是书斋平稳发展的时期。
元代,王冕首使花乳石,篆刻的文人印,使篆刻艺术在原始秦汉玺印的基础上脱胎而生。使印章的内涵从重实用性到艺术性的深刻变革。文人自己刻制的 书斋印和书 斋结合在一起,开启了印章的载体和广阔前景。正可谓:印小天地宽,方寸知千秋,大大丰富了书斋的内涵,成为书斋发展必不可少的标志。
书斋发展到明代,正处于我国封建社会经济强盛发达的时期。小说的诞生、话本的兴盛、书法与绘画的发展,与之相伴书斋也大为发展,其地位和格局不断完善,最终定型。这一时期,文人的书斋印更加盛行。
清代,文人学士虽受“文字狱”的恐怖影响,转向研究考据的文人多了,但文学、书画艺术还是得到发展。此时书斋文化完成从书房到文房的进化,使文人书斋的发展得到充实与提高。与此同时,书斋印在清代继续盛行,并一直延续到现代。
古人书斋环境营造
自古及今,书房并无一定之规。富者可专门筑楼,贫者或室仅一席;有的雕梁画栋,有的则环堵萧然。书房或筑于水滨,或造于山间;或藏诸市井,或隐 于郊野;有 的植以南山之竹,有的覆以荆楚之茅,不一而足。但总有一点是书房应有的品质,那就是简洁清雅。李渔在《闲情偶寄》中专门谈到书房的装饰,有很多精妙的设 计,但崇尚的是“宜简不宜繁”,力求“高雅绝俗之趣”。
明《长物志·序》“几榻有变,器具有式,位置有定,贵其精而便,简而裁,巧而自然也。”这是对文人居室陈设的评价,也表达了当时社会的审美观念。中国古代文人无不重视书房的设置,讲究书房的高雅别致,营造一种浓郁的文化氛围。
书斋外的环境营造
书斋外的环境要极富有诗情画意,雅气十足,令人洗尽俗肠。古人对住宅的要求是:“市声不入耳,俗轨不至门。客至共坐,青山当户,流水在左,辄谈世事,便当以大白浮之。”
接近自然、远离尘嚣是文人书斋的韵致。明代李日华《紫桃轩杂缀》中描述书斋的理想环境是:“在溪山纡曲处择书屋,结构只三间,上加层楼,以观云 物。四旁修 竹百竿,以招清风;南面长松一株,可挂明月。老梅寒蹇,低枝入窗,芳草缛苔,周于砌下。东屋置道、释二家之书,西房置儒家典籍。中横几榻之外,杂置法书名 绘。朝夕白饭、鱼羹、名酒、精茗。一健丁守关,拒绝俗客往来。”
明代高濂在《遵生八笺》中这样描述书斋外的环境:“窗外四壁,薜萝满墙,中列松桧盆景,或建兰一二,绕砌种以翠芸草令遍,茂则青葱郁然。旁置洗砚池一,更设盆池,近窗处,蓄金鲫五七头,以观天机活泼。”
书斋的家具器玩陈设
书房室内的家具器玩陈设,最能体现文人的精神内涵。他们崇尚自然,讲究“精雅”,对于起居坐卧之具亦颇多关注,有的甚至亲操斧斤制作家具,注入了闲适淡雅、随遇而安、简而不繁的文人审美内涵。
高濂在《遵生八笺·起居安乐笺》里对书斋陈设进行了非常细致的描述,“斋中长桌一,古砚一,旧古铜水注一,旧窑笔格一,斑竹笔筒一,旧窑笔洗 一,糊斗一, 水中丞一,铜石镇纸一。左置榻床一,榻下滚凳一,床头小几一,上置古铜花尊,或哥窑定瓶一,花时则插花盈瓶,以集香气,闲时置蒲石于上,收朝露以清目。或 置鼎炉一,用烧印篆清香。冬置暖砚炉上。壁间挂古琴一,中置几,如吴中云林几式最佳。壁间悬画一,书室中画惟二品,山水为上,花木次,鸟兽人物不与也。上 奉乌斯藏佛一,或倭漆龛,或花梨木龛居之。否则用小石盆一,几置炉一,花瓶一,匙箸瓶一,香盒一。壁间当可处悬壁瓶,四时插花,坐列吴兴笋凳六,禅椅一, 拂尘、搔背,棕帚各一。竹铁如意一。右列书格一,上置周易备览书,书室中所当置者:画卷各若干轴,用以充架。”
“此皆山人适志备览,书室中所当置者。画卷旧人山水、人物、花鸟,或名贤墨迹,各若干轴,用以充架。斋中永日据席,无事扰心,阅此自乐,逍遥余 岁,以终天 年。此真受用,清福无虚,高斋者得观此妙。”甚至列举了书架上陈设的书籍,应大多为禅宗道学和医药本草等有关养生之道的书策,此外,还应有一些传世法帖。
古代文人士大夫的书房里的陈设极为讲究,有几、桌、椅、屏帷、笔砚文具、琴、书等,布置简而不繁,稍为风雅一些的会增加前代法书名帖,及一些古董时玩,这些元素构成了别具特色的古代文人书房。
从书斋室外环境的营造到书斋内陈设清玩的归置与摆放,处处体现出文人书斋对“清雅”二字的追求。
雅到极致的明代书房
明代文人雅士的书房,突出特点就是以文房清玩为点缀,明式家具陈列其间,烘托出和平安宁幽静的气氛,反映出明代文人所追求的是一种与世无争、悠闲安逸的生活状态,即所谓“宁为宇宙闲吟客,怕作乾坤窃禄人”。
明代的计成,在他的《园冶·书房基》中对书斋的建造有具体的要求:“书房之基,立于园林者,无拘内外,择偏僻处,随便通园,令游人莫知有此。内 构斋馆房 室,借外景,自然幽雅,深得山林之趣。如另筑,先相基形:方、圆、长、扁、广、阔、曲、狭,势如前厅堂基,余半间中,自然深奥。或楼或屋,或廊或榭,按基 形式,临机应变而立。”
明代文震亨的《长物志》对书斋家具陈设、书房清玩摆设等,描述的极为详尽。文震亨在卷七《器具》中,列入众多的文房用具,计有砚、笔、墨、纸、 笔格、笔 床、笔屏、笔筒、笔船、笔洗、笔掭、水中丞、水注、糊斗、蜡斗、镇纸、压尺、秘阁、贝光、裁刀、剪刀、书灯、印章、文具等。这些都是直接的文房用具。此 外,还编入不少文房清玩的器物,例如香炉、袖炉、手炉、香筒、如意、数珠、扇坠、镜、钩、钵、琴、剑等。另外在卷三《水石》、卷五《书画》、卷六《几 榻》、卷十二《香茗》中,还记载了大量的文房清玩,例如灵壁石、昆山石、太湖石、粉本、宋刻丝、画匣、书桌、屏、架、几、沉香、茶炉、茶盏等。
明朝张瀚,致仕后在杭州家居,屏居陋巷,营造小楼三间,在此饮食,往来应酬。虽处城市,足迹不及公府。小窗杂植花卉,四时常新。初春,水仙开, 金心玉质, 梅花同放,清香幽远。蔷薇满架,如红妆艳质,浓淡相间。入夏,石榴吐焰,蜀葵花草木高挺,花舒向日。莲花二种,并头、合莲。绿叶亭亭,红花艳艳,香芬馥 郁,芳妍可爱。更有茉莉,馨香无比,花朵繁茂。入秋,花茶花开,红浅二色;梅花虬枝如铁,苔鲜翠碧,点铺老干;菖蒲名荃,四时常青,历岁寒而不凋。
张岱在绍兴城内造梅花书屋、不二斋。梅花书屋内,设卧榻,对面砌石台,插太湖石数峰。内植花草树木。大牡丹三株,花出墙上;梅骨古劲,岁寒而 花;滇茶数 茎,妩媚动人;窗外修竹,修影婆娑。非高流佳客,不得入内。不二斋,图书四壁,充栋连床,鼎彝尊罍,不称而具。春时,四壁下全是山兰,槛前芍药半亩,多异 木;夏日,建兰、茉莉香泽浸入,沁人衣裙。重阳前后,移菊北窗下。入冬,梧叶落,腊梅开,暖日洒窗,红炉正旺。
明代著名的藏书家胡应麟,其藏书之室称“二酉山房”,书房之中,除藏书外,只有一榻、一几、一博山、一笔、一砚、一丹铅之缶而已。每当亭得深夜,坐榻隐几,焚香展卷,就笔于砚,取丹铅而雠之,倦则鼓琴以抒其思,如此而已。书房雅致生活,于此可见一斑。
明代文人将书斋文化的雅气、雅趣、雅境发展到了极致,我们现在仍可从当时大量的文人闲赏类著述中,感受到这种富有意蕴的文人优雅生活方式的具体内涵,甚至是纤悉毕具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