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是一个思想开放的时代,虽然儒家思想仍然占据统治地位,但也并不排斥其它的学术。大诗人李白,虽然接受的是儒家的教育,但他的思想中也参杂了释、道二家。比如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他自称“五岁诵六甲”,这个“六甲”就是道教的术数技艺;又比如在《答湖州迦叶司马问白是何人》中则说自己“金粟如来是后身”。
虽然佛、道二家,有一定的消极意义,封建迷信的成分很多,但是它们同样也开拓了李白的眼界,丰富了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这让李白的性格更为洒脱,而并非一般的腐儒之士。然而,这在他东游山东时,却吃了一个大亏。
李白一生与山东有过不解之缘,这事他在开元末年移居东鲁时发生的。当时李白居住在瑕丘(今兖州),距离孔子故里曲阜很近,在那一带也是儒家风气最重的。这本来不是坏事,但人上一百,种种色色,儒生一多,稀奇古怪的腐儒也就多了起来。对于这些腐儒,人们称之为“鲁儒”。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这里有个典故,我们等下也会用到。在汉高祖刘邦刚刚建国,齐地的儒生叔孙通领命去鲁地招揽儒生共议朝廷的礼仪。结果这些鲁儒却对叔孙通说:现在国家刚刚安定,死者还没安葬,就搞起这些礼乐,实在不符合古人的做法。你去你的,不要来害我名节。
叔孙通只能无奈地笑道:若真鄙儒也,不知时变。他这才在齐地招揽了几十名儒生,为汉朝制定了完整的礼仪制度。这些排场让汉高祖过足了瘾,不由赞美道:我现在才知道当皇帝的气派啊!
所以到后来,人们无形之中将儒生分为鲁儒和齐儒,鲁儒好古、好寻章摘句,而齐儒则与时俱进,注重经世致用。
然而,李白在游山东的时候,就因为行为狂傲,举止“轻佻”而被那些鲁儒指手画脚,品头论足。虽然李白在当时很有名气了,但那些儒生却自以为是名门正派,学的儒家是最正宗也是最深入的,瞧不起李白。李白受了一肚子气,由此写下了这首《嘲鲁儒》:
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
足著远游履,首戴方山巾。缓步从直道,未行先起尘。
秦家丞相府,不重褒衣人。君非叔孙通,与我本殊伦。
时事且未达,归耕汶水滨。
这首诗的意思是:鲁地的老头子谈论《五经》,即使白发苍苍也只能摘抄章句。你要问他们济世安民的国策,那就如同掉在烟雾里找不到方向。脚下穿着远游的的鞋子,头上戴着方形头巾。沿着直道缓缓前行,还没有抬脚就掀起了灰尘。
秦朝的丞相李斯,早就不重用褒衣宽带的儒生。你也不是善于变通的叔孙通,和我本来就不是一类人。什么是适合时代的都不懂,还不如去汶水边耕种去吧。
李白可谓是骂人不吐脏字的祖师!在开头四句之中,就将鲁儒们的武能尽显无余,虽然饱读诗书,四书五经都能倒背如流,但要问治国安民,却是一点都不懂。试问这样的儒生,又怎么能为国家做出一星半点的贡献呢?
中间四句中,却画风一转,诗人几乎是以漫画般的写法,将鲁儒滑稽可笑的样子描述出来。他将鲁儒精心打扮的庄重感与实际上的装腔作势形成鲜明对比,让人忍俊不禁发出笑声。这种喜剧的对比,无情嘲讽了鲁儒自高自大、自以为是的做派。
后六句则是李白发出无情的鞭挞,他告诉鲁儒们,胸无点墨是没有用的,当年李斯是法家,他当丞相的时候,鲁儒们都得靠边站。即使是汉朝,也是要用能够变通得叔孙通那样得儒生。最后,李白仿佛是听过“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似的,他告诉鲁儒们,如果你们什么都不懂,那还不如滚回去种田。
自古文人骂架,肯定不是泼妇骂街一般,而是一种“雅骂”。李白在这首《赠鲁儒》中,将“雅骂”发挥到了极致,成为了千年以来文人骂人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