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艺术家总是通过他的作品坦露心灵,但这些艺术家必须是热爱形式的艺术家,明镜可能就是这样的艺术家。提到形式,总是容易想到早期现代主义的艺术,从印象派到巴黎画派,那种形式上的创造和自我表现的独白至今令人神往。
从什么时候开始绘画性变得不再重要,图像、符号、照片的搬用成为绘画的主流,当然更大的背景是图像、影像直接取代了绘画,绘画的传统功能,自然的再现、故事的形象叙述等等都在摄影、影视的流行中消逝。绘画性可能不是很准确的概念,沃尔夫林在《艺术史原理》中对有绘画性和没绘画性作了一个区分,破烂的、陈旧的、不规则的东西总是有绘画性的;整齐的、干净的、规则的东西总是没绘画性的。
绘画性是用的painterly这个词,从字面上看,这是指像刷油漆刷子一样的效果,区别于小笔的精细描绘。沃尔夫林是指再现的手法,但巴洛克的“涂绘”确实比文艺复兴的“线条”更有激情。绘画性是通过手的动作体现出来,笔触的摆放、涂抹都联系到手的运动,再现的对象是用笔触塑造出来的,像雕塑一样,而不是像工匠那样描摩。在现代艺术中,笔触被释放出来,绘画不再以再现为目的,而是直接对应于艺术家的精神和心理,成为表现自我的手段。明镜的绘画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表现主义,他的形象处于具象和抽象之间,如同上世纪初的早期现代主义绘画,在印象派与抽象艺术之间的一个阶段。
表现主义的理论总是着重于表现自我,关注人的精神状态,过度的自我最终会破坏形象的再现,只留下笔触和颜色,这就走向了抽象。这似乎是一个价值的逻辑,把形式从学院艺术中解放出来。
仔细一想,表现主义还不只是自我表现,自我表现总是在一定的形式之中,没有形式的依托,自我是出不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自我表现的形式比学院艺术的技术更需要天赋,因为没有技术和程式的支撑,没有再现的目的,绘画性被抽象出来,要纯粹用形式来感人,确实是不容易的。表现主义面对的是学院艺术,它在语言上是解构的,而自我却是个性的解放和重建。
这些都不是明镜要面对的,因为时代不一样了,明镜面对的是一个图像的时代。他用绘画性来对抗图像性,把个人的价值从图像、符号的奴役中解脱出来。这么说似乎太上纲了,因为明镜想到的还是画画。当前画画面临着两种压力,一个是学院,一个是图像。学院把画画变成了公式,从写实到表现,无意义地重复学院的传授,直到画得“手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