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放说来简单,画起来却极易简单化。粗秃秃的笔道道安置得不妥当,就什么也不是。自然、没有精巧也是效果,毕竟精巧不了,不精了也仍有着巧在媚人。又何况人是最易被媚的。而雄放总缺乏温柔,刚烈之处,能受得了的不很多。君不见时俗总以为精密即金贵,粗豪即荒疏么。你那么几下子,横看竖看看不出什么,有什么了不起!
雄放本就单纯,要在这单纯中来蕴含景物的纷繁,又谈何容易。平时老说概括,一旦真的对着叠山重水,簇叶杈枝,概括那么一下子,没点本事行吗?而倘真的能把纷繁化为单纯,这才可以再来“雄”一下“放”一下的,又才真有雄放可言。
雄放又与浓重分不开,瘦丝丝地来放,放是放了,就不见得雄。而要浓而重,又极易模模糊糊,黑咕隆咚。浓重里面有呀(粤语:东西,这里意为言之有物)。有些好呀,谈何容易!金刚之力,绣花之势,融在一起,奇观就来了。又浓来的易些,黑一些便是,但黑得无术,僵成一饼。重来不易,一重易粗,粗并非重,重是重抑下的顿挫,是向外迫张的扩力。 雄放还与直抒相联。躲躲闪闪,鬼头鬼脑,欲言又止,有声无义,王顾左右而言他的格式来不了雄放。要直抒就要有晚力有见识,有魄力有见识的陈述往往也就雄放起来,倘能旁征侧引,上下贯通,则就更将雄放开来。又倘若真诚质朴,则更上乘。
这刘书民画山水,是很雄放的。在岭南这清丽秀润的风气下,出落成这模样,确是有点气势与见识。
查他履历,是北地南来的陕豫老兄;看他长相,也真有几分黄土地的韵味。端起酒杯,更有将帅之风,呼干叫碰,全无奸巧,倒是有热肠的仁人。就学历来说,也真泡够了。1966年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国画系,1979年入广州美术学院国画研究班,1982年毕业获硕士学位,并留在广州美术学院国画系教人子弟。为人师表了,也就有了些桃李。在中国,不惑之年不算风光,但倘从人的生命途程来看,富有活力的年岁正在这坎坎上,是大可用力,大可作为的时光。看来,刘书民也有作有为,《刘书民山水画集》竟是出了。先前能有一两张作品入选展览,就十分受鼓舞。尔后是能搞个展,就很威风。现今是能出个画集。算是能人。刘书民就是能人,画了,展了,集了,出了,确是走了过来。把画变成印刷品,在当今时世,其艰辛程度远要比把白纸变成画来得艰难。经济之搞活并不即刻活了艺术的。这味道,有兴趣者可请刘书民细细道去。
南国画坛,多独行侠,一舍一佛,各现莲花相,各晨会刚身,芸芸众家,艺轮常转。大树底下固然好乘凉,但树倒又即刻猢狲散,那原因就因为本是为乘凉来的。刘书民算是一佛了,但愿能多有普度众生愿、菩萨心。